“秦大娘子从宝相寺的寮房出来时,是乘着轿子的。只是不知为何,那抬轿子的轿夫,却迟迟不肯回到水车巷子去,抬着秦大娘子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廖浩海的小厮说。
“秦大娘子回到脚店,是好好的走进去的。不过她手上提的篮子没有了,身上还多了一件披风。”
廖浩海问:“可看清楚了,她见的是谁?”
小厮摇头:“寮房外有看守的人,奴婢不敢靠的太近。”
廖浩海沉吟片刻,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然黑沉沉的了。
“去樊楼。”他说。
他正要启程,一直盯着罗家的小厮赶过来:“郎君,罗家四娘子出门了。郎君猜得没错,她去往的方向,正是扇店的方向。”五百贯钱,足以让罗家人心动。
廖浩海勒住马,想了想,吩咐小厮阿七:“你去樊楼,给陈小东家传话,就说我想吃和秦大娘子做的一模一样的扁食。”
阿七瞪大了眼睛:“是……”这不是去樊楼讨没趣吗?秦大娘子的厨艺,能比得过陈小东家?
廖浩海却已经打马走了。
天色虽黑了下来,却是正热闹的时候,扇店自然还没有打烊。
罗四娘怀里抱着丁大娘子送给罗大郎君的那面扇子,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大哥哥和颜悦色的让她将这面扇子卖给扇店,要价四百贯。假如真能卖得四百贯,那他便分她一百贯,并且还会在母亲面前美言,尽量给她挑一门好亲事。
罗四娘动心了。
诱惑她的,不是那一百贯,而是好亲事。
罗家的女儿生下来,便都是为了罗家的男子铺路的。大姐姐如此,二姐姐也是如此。只可惜,大姐姐和二姐姐的婚事,没能让爹地平步青云。
她已经及笄,留给她的时日不多了。
前面便是扇店,罗四娘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这间扇店她来了很多次,因为大哥哥很喜欢蜀绣和苏绣的扇子,但是扇子昂贵,她与三姐姐便想着,若是能偷偷学会扇面的绣法,大哥哥就不用望扇兴叹了。
只可惜,她和三姐姐愚笨,家中又请不起会蜀绣和苏绣的绣娘,是以她们始终都没有学会。
可就在去岁冬,倾慕大哥哥的丁姐姐,花了不少银钱,给大哥哥买了一面苏绣的扇子。
也就是廖浩海说那面姚黄扇。
店家看到罗四娘,略有些意外:“罗四娘子这是……”
罗四娘将来意说明,店家一脸的不敢置信:“四百贯?罗四娘子怕不是说错了?”这面姚黄扇当初便是有了些瑕疵才低价卖给丁大娘子的。如今这罗四娘子竟然卖他四百贯?!
罗四娘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店家请放心,这面姚黄扇,定会有人高价买走的。”
店家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尽量维持着还算可亲的笑容:“天色不早了,罗四娘子还是早些家去罢。”
家去?她没卖成扇子便家去,大哥哥不撕了她!
罗四娘子满脸苦楚:“求求店家了,这面扇子定会有人高价买走的……”
若不是看在她是老熟人的份上,店家都要将她给打醒了。
可她总在店里,也不是办法。店家正苦恼着,忽地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走进来:“罗四娘子,在下愿用五百贯买下这面姚黄扇。”
吓?还真的有冤大头?
等等,这位俊俏的郎君,不就是大理寺评事廖浩海吗?
罗四娘子脸上羞赫得发热。她出来卖扇子,原就是想通过扇店再卖给廖浩海的,没想到还没卖出去,就碰上了正主。
廖浩海声音温柔:“罗四娘子,我们出去谈吧。”
她慌乱地抓着扇子,思绪有些乱。大哥哥本来就是想卖给廖郎君的不是,那她直接卖给廖郎君,应该是可以的吧。
外面春风柔和,一匹看起来很贵的马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它的主人领着一位满脸通红的小娘子走出扇店,而后在它身旁站住。
廖浩海示意小厮掏出银票给罗四娘。
罗四娘抓着银票,有些恍惚。这就成了?这就卖出去了?
她看着廖浩海拿着那面扇子,把玩着,似乎也没有那么珍惜。
廖郎君,应是想通过扇子来问关于丁姐姐的事情吧。罗四娘忽地鼓起勇气:“扇子的确是丁姐姐送给我家大哥哥的,但其他的事情,妾身的确一无所知。至于丁姐姐为何突然没了,她,她本来就有心疾,或许那日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她,她才突发心疾……”
廖浩海挑了挑眉:“罗四娘子也知晓丁大娘子身患心疾?”
“妾身与她玩得比较要好,她虽遮掩得好,但病发过一回,妾身就知晓了……”其实就是那一回,她母亲知晓丁姐姐有心疾,当即就告诫她们,不要和丁姐姐来往。这心疾可大可小,万一丁家讹上他们罗家就不好了。
也就是在那一回,罗四娘子知道,丁姐姐永远都不可能嫁给大哥哥。
但丁姐姐却是一如既往的倾慕着大哥哥。丁家的情况明明比她们罗家好不了多少,但丁姐姐还从牙缝里挤出钱来,给大哥哥买了那面姚黄的扇子。
罗四娘其实很同情丁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