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想用功读书是好事,但自己掐少主,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话说出来,若是有心人想歪了,指不定还得说少主虐待自己呢。
姚二郎当然不能说,只支吾了几句便走了。
姚二郎给秦想想送的,不是汤面,而是朱参赞炊的米饭,外加一勺糟茄,鸡肉和时蔬。按姚二郎解释,朱参赞原是南方人士,向来爱吃米饭,这在燕州时不容易吃到,到了京城,几乎顿顿都要炊米饭吃。不过通常朱参赞亲自下厨的热情只有一顿午饭,早食和晚食大伙都是爱吃什么,就买什么来吃。
秦想想的确不挑食,将送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再在小跨院里踱步,消食两刻钟,又躺下睡觉。
这样有些像米虫的好日子,十多年来,她终于过上了。
舒坦是舒坦,就是有些无趣。毕竟一日的时光漫漫,没些消遣的事情来做,的确有些难过。也怪不得那些世家的纨绔子弟,整日在外面厮混不回家呢。
大概她是个小娘子,穆霆也不好意思再来探望她。姚二郎也没有来收碗筷,从小跨院的垂花门看出去,庭院里无人走动。
大概都午歇了吧。
秦想想如此想道。
但穆霆此刻,正在和陈泽逛“院子”中。
秦想想猜得没错,他们此刻住的地方,就是隐藏在巷子后面鱼龙混杂的“院子”中。这些院子一个挨着一个,连绵不绝,人口密度非常大。有些巷子后面的“院子”自成行市,比水车巷子那种萧条的巷子,还要热闹得多。有很多东西都不用出巷子,就能买得到。当然了,还有各种各样、比脚店还要小的食肆,小食摊子,就开在“院子”里。
穆霆又换了一身衣裳,这回穿的是一身灰色短褐,戴一顶破破烂烂的斗笠。长靴也换成了草鞋,露出一截脚趾来。他身上还挎了个沉甸甸的包袱,背微微有些佝偻着,跟在陈泽后面。
陈泽则身穿青色长衫,戴着黑色幞头,脚蹬沾了许多泥点的黑色短靴,默然地走在穆霆前面。
今日他们扮演的角色,是走南闯北的行商和奴仆。
离他们不远,有一家售卖汤面的小食肆。
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三家卖汤面的小食肆。
陈泽走到小食肆面前,犹豫地看了一眼里面有些污糟的桌凳。这些食肆里面的环境看起来一家比一家要糟糕。他不过看了两眼,胖乎乎的东家娘子已经扬着笑容走了出来。
“两位贵客里面请!我们店里,用的都是上好的、新鲜的猪骨熬的汤底,包贵客吃了又想来。”
她脸上大约敷了有手指头那么厚的粉,说话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往下洒落了那么一些。
穆霆叹为观止。
陈泽板着脸道:“我这人口味重,可是要多加芫荽和葱花的。对了,若是有川椒,也请加一些。”
东家娘子呵呵笑:“贵客只管坐下,妾身保管这芫茜和葱花啊,管够!二位是要两碗吧……”
陈泽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头:“只要一碗。我这下人,他不饿。”
穆霆仍旧微微佝偻着背,斗笠斜着,掩着他的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是不是对他这个苛刻的主子有不满。
“呵呵,客官的下人可真是省钱。老张,一碗汤面!”东家娘子转头朝里面喊道。
她没说多加芫茜和葱花,更没说加川椒。
汤面做得飞快,陈泽才坐下,掸一掸沾在裤腿上的泥点子,东家娘子就将面端上来了:“客官请用面!”
陈泽瞪着面前的汤面,看起来黑乎乎的汤汁上面零星地漂着小小小的一撮芫荽和葱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东家娘子,这……”
“哎呀,客官,一看你就是走南闯北的行商。定然是知道这隆冬才过,芫荽和葱花,都贵得很呢!我们家已经算是很大方了!还有那川椒,从蜀中来,千里迢迢的,更是贵得离谱!妾身敢打赌,这除了樊楼和天香楼啊,旁的店铺可都不敢备上多少!”
陈泽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东家娘子双眼灼灼地看着他,大有他若是再挑刺便干出些叫他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他终究是将这口气咽了下去:“东家娘子说得有道理。”
低头吃面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穆霆背对着他的肩头可疑地抖动。
这是他们进的第三家面店,也是他吃的第一碗面。
前面两碗,是穆霆吃的。
没有一家面店痛痛快快地愿意多加芫荽和葱花的,更别提川椒了。大盛京师虽然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但不管是豪门世家还是在底层老百姓的生活里,香料都是极贵的。
陈泽想凭着秦想想特地点的汤面,顺藤摸瓜地将她和南宫问月之间的联络地点和线人摸出来,有些许困难。
而且还显得很蠢。
汤面难吃得要命,东家娘子利落地收了二十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客官下次再来呀。”
“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吗?”在离开面店后,穆霆问陈泽。
陈泽说:“少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穆霆道:“陈叔说的我都省得,但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您的身体怕是受不了。”他年轻,胃口也大,一日吃七八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