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是一股很浓的熏香味，味道大抵是沈珠以前爱用的雪中春信。

那其中也要用到沉香，可惜和香难得，沉香价贵，许多年女人也没用过了，但她只是一皱眉，正中坐着的男人便道：“撤下香。”

侍从如老实的鹌鹑一般，进来端了博山炉下去，沈珠心道沈漠现在调教人的本事较之她以前还厉害。

这些人跟在谢云凛身后几乎要夹起尾巴来了。

她微微的转过头来，欲看向外面，谢云凛却开口道：“平素喜欢什么东西，就还是用什么，去了宫里，若是有不合心意的，换了就是。”

沈珠只打了个手势。

谢云凛眼眯起来，摇头道：“小人读不出来女郎在说什么。”

沈珠低下头，干脆同他不对视，也不理睬。

谢云凛不会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们相识那么多年了，从前沈珠一个眼神，沈漠都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装什么傻子？

她不说，男人眸子一黯，很不满这样被忽视似的，伸出手来捏住沈珠的下巴，又道：“你张开口对我说，我读得懂唇语。”

沈珠唇未动。

沈漠的手指便向前一寸来，最后抵在沈珠的唇珠边上，周家从不亏待沈珠的吃穿住用，她用的口脂，也是柔而嫩滑的。

当然，现在沈珠也没用口脂，偏那只长满了茧的手还要慢当当的来揉搓沈珠的唇。

她吃恼，张口咬上去，留下一圈血的印子，看出来是并未留了力气，可偏这时候，谢云凛的手指便更攻城略地。

他的手指抵住沈珠的腮帮内，冷目染上沈珠读不懂的情绪来：“要骂我，就说出来。”

“只管做手势，一辈子也不能痛快骂我的。”

沈珠心里短暂时间有种莫名其妙的怀疑来，就好像谢云凛是听了归海大师的话，所以故意引导沈珠说话...

她转而又想，应当不是。

自然，就算是又如何，谢云凛要什么就得什么，沈珠都得顺着他的意思来，那叫什么？

她阴阳怪气的张口，做了唇型。

面前的男人一时脸色渐渐地凝了下去。

沈珠说的是，你和赵谨现在，有什么区别？

她想谢云凛能要她有什么用？一个废人，不能说话，是个哑巴，能用的不过一身皮囊和命格。

但皮囊假沈珠也有，命格也一样，说不定这么多年谢云凛顺风顺水就是因为离开了她真沈珠！

一旦想到这里，沈珠不知是该为谢云凛庆幸还是为他伤心，庆幸于他身边少了一个克死他的人，伤心于谢云凛如此得意，大权在握，也不是所谓命中的真龙天子。

沈珠不知道谢云凛要什么，她只记得自己被夺走声音的时候，记得沈漠带着假沈珠穿过街巷，骑着马肆意风流...

齐国的摄政王，妻妾无数，能想起故国一梦时候的往事吗？

她的一滴泪顺着脸颊落下，叫男人看见了，于是本欲骤起的怒火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低声道：“不要哭，如今我们要什么都有了，权势，钱财...宝儿，你乖，留在这里，留在我面前...”

沈珠张口来：“我只要走。”

谢云凛抽回手去，替她擦泪，又很平静的摇头道：“我不准，所以你不可能做到。”

“我向你发誓，沈珠，活着的时候，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就算是死，我也会——”

他的疯狂在迎上沈珠的眼神时凝住。

谢云凛回到了自己的高座之中。

沈珠转过头来，像是一点一丝都不肯看他。

室内短暂的凝出血腥味来，沈珠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前的和香味为什么那么重，谢云凛身上有伤...

男人似乎也因为伤口溢血而渐渐地茫然起来，只坐在那，额角露出冷汗来，并不说话，也不看沈珠投来的目光。

沈珠开始敲窗户。

外头有人道：“殿下。”

沈珠回眸，看谢云凛已经闭上眼昏死过去，她敲窗户的声音更厉害些，外面的秦敢想起来里面的主人还有一位，忙开窗来看。

沈珠指向昏死的摄政王。

车队一下子便止住了，茫茫之野，有侍从迅速的扎帐，又有侍从来烧火煮水，沈漠被太医围绕着，处理伤口。

沈珠留在那帐子外面，看了血水流出来。

负责看守她的秦敢解释道：“殿下听说您在鹿州，路上匆忙赶来，着了道，所以受了些伤。”

“不要紧，您一定是吓着了吧？”

沈珠摇头，而后又飞快的点头，她看向秦敢，此人以前并未跟在谢云凛身边，不知道他从前的旧部都去哪里了？

秦敢道：“此番还有侍女一干人等，前来陪伴您，不若先行歇下？”

沈珠盯着那人看了一会，而后才点头。

秦敢让侍女送她回另一处新搭起来的营帐，就在谢云凛的营帐后面。

沈珠跟在那少女身后，渐渐远离了最热闹的地方，她心中默念对不住，一下子抽出匕首来要抵住人的后腰。

秦敢的声音响起：“您要做什么？”

沈珠回头，又一下子反应过来，要冲进树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