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君亲师，一一拜过，自然都是一道道的牌位，沈珠被却扇挡住，其实并不能仔细看见那些牌位上的名字。

但她心里都记着，沈漠的手攥住了女人，又低声哄道：“今日大喜，在他们面前哭，要惹人心疼的。”

沈珠的眼泪就吃回肚子里面，抬起头来看向沈漠，早先的嬷嬷曾经认认真真同沈珠再三提醒，要她记得不能同陛下直视，略弯一点视线。

而如今来，沈珠却不偏不倚，看向沈漠，她自然是有这个底气的。在热烈的响声之间，仪官一叠声的唱奏。

沈漠牵着她，上了銮车，两边的道路灯火通明，前头的侍从举着仪仗，后头也有侍从，抛出来钱币和用彩布包起来的饴糖。

这场仪式，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算是声势浩大的。不过，本来就是。既然皇帝娶妻，也不可能声势小了去。

沈珠规规矩矩的坐在车上，她一向不是那么能受得了约束的人，但除去那抬眼一瞬间的动作之外，倒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随心来。

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沈漠伸出手来，像是不经意似的从她的面前过去这触碰到长长的睫毛来，后者有些紧张又有些意外的慌张道：“做什么？”

“刚才还不见你这么担心的样子。”

确实，刚才沈珠心里只想着从前的沈家，倒是没顾得上为自己的婚事而想什么，但只一离开沈家，她想到之后的事情，不免就有点害怕。

要走上那长长的台阶，与皇帝携手度过此后漫长的岁月，她当年捡沈漠回来的时候，可不是因为想要成为一个皇后。

她怎么能做的好一个皇后呢？

想到这里，沈珠不免有些慌乱来，她知道自己的慌乱与以前一样，以前沈漠也和她逐字逐句说过，让她不必害怕。

想到这一处，沈珠又抬头看向沈漠，随后抱怨似的开口道：“你以后，可不许管我这个，管我那个。”

“皇后要做什么我不懂，我只管做我自己的，如果我做不好了，你要帮我做，如果我出事了，你要帮我遮掩——”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沈漠朝她眨眼，沈珠反倒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偏头去，还是如以前的少女情态。好似这真的只是沈珠要做一件事，她身后那个常年跑腿背黑锅的沈漠站出来，要替她去遮掩。

男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来，惹了沈珠的不满，抬起头欲伸手拍他的胳膊，前者笑道：“夫人这是要当街殴打天子啊。”

“天子...占据齐国一地之人，怎么能算天子，只是殴打一国之君...”

沈珠心想，我连皇帝都杀过，殴打一个国君又算什么，但自仔细一想，重点偏又不在这上面，恼怒又继续道：“再者说，这也算打？你皮糙肉厚——”

沈漠道：“那为了夫人的话，看来我还是必须得快点拿下胡地了，再者说，燕州也快归顺了。”

“至于夫人说我皮糙肉厚，天可怜见，只不过是伤疤互叠，才能这样呢。”

又开始装出一副惨样来，似乎可以讨沈珠的同情心似的。

女人盯着他好一会，沈漠露出个可怜态的笑来，最后沈珠咬牙愤愤的，也没继续要打下去。她才会不会说是因为心软，只说是因为快到了。

百官群臣，多数的眼神不满又满含挑剔。

说实话，沈珠最爱看他们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看沈珠占据了他们想要塞人的位置，又看沈珠能够在皇帝面前说上话。

沈珠想，他们合该庆幸了，沈珠已非当年在江南吴兴的沈珠，否则这些人的眼睛都早被她命沈漠给挖出来。

她也会装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噎得那些人说不了，做不了什么。

沈珠一边走还一边有些煞风景的想起来了郑云裳，出宫那天她哭哭啼啼的不像话，跪在沈漠脚边说全情陛下垂怜。

沈珠还没见过那样的人呢，皮也不要了，内里也不要了，仿佛全心全意只需要人的可怜。

对，她只需要三分可怜。

她也许以为沈珠是那样的跋扈，只要有人把面子送到她脚底下踩，沈珠便会高高兴兴的留下这个傻子。

可这等能自轻自贱之人，对自己都没有仁慈之心，又如何能对旁人能有仁慈之心呢？

思虑此处，沈珠不能留她。

也不知道以后要送走多少个如这样的烂桃花来，思及此处，她握住沈漠的手死死地捏住了，后者吃痛又攥住她的手，十指交缠，扣在一处。

衣袖宽大，帝后的热闹也无人看见。

沈珠被他死死攥住了，就好像从前往后，也死死的被沈漠攥住了，她是沈漠手中的风筝，是蝴蝶，是飞起来的东西，也是被他拉住了，就能回到他身边的。

沈珠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嘴角弯起来，皇帝这下总算忍不住开口道：“宝儿，这是大婚，你在想什么呢？”

沈珠也轻声开口道：“想陛下。”

又爱又恨，可不是想着陛下您吗？

沈漠难得沉默住了，似乎还真的在思考沈珠说的是真的的可能性。

仪官又在上头嗡嗡嗡说些什么，沈珠走神的厉害，一面又开始想小时候的事情，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