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里,周令婉洗漱过后,她乳母蒋氏替女人擦着长发,同时抱怨道:“姑娘说要用他家冲喜,现在不用也就算了,怎么还将人容下来了。”
周令婉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知不觉也老了,眼尾有清晰的纹路。恍惚间也能想起小时候,令音跟在她身后,那时候她还很年轻很年轻...
“缓兵之计罢了,哪里是容她。”
周令婉温柔笑起来,同乳母道:“阿母也见过她了,像不像世家子弟?”
蒋氏回想一番,也不点头,只是问道:“这同姑娘收留他兄妹有什么关系?”
周令婉道:“低门小户的,我也看不上,高门芝兰玉树,也不会愿意来给令音冲喜。咱们捡到这落了尘的珍珠,总是要用一用才是。”
“归海大师还未从世外归来,若现在又去要挟这孩子,我怕激起她的反叛之心。”
她也年轻过,知道那个天真无忧的时候,究竟有多么好欺骗,多么容易被人哄来又哄去。
另一边厢,沈珠尚未洗漱,坐在镜前,心里又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联系赵谨。既然周令婉愿意帮她,她就没有必要...
毕竟沈漠并不喜欢赵谨,要是给他知道自己去寻赵谨,一定是要气坏了,就算昏过去,也要气醒了。
沈珠想着,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只是那快乐很是短暂,一想到沈漠,沈珠就难掩焦灼。
她想去看沈漠,又怕得罪了周令婉,让后者回心转意。
前怕狼后怕虎,哪里像她从前样子?沈珠几乎拔步要起来,可抬起头来看到外头虎背熊腰的侍女,又硬生生压下去了。
左思右想,不知道要怪谁,只好怪沈漠好了。
都给他吃了长生之药,怎么还不醒来?到周公那去长生了?
沈珠匆忙梳洗了,脸上的灰尘都要斑落,整张脸随着有些瘙痒。她没忍住,将脸洗干净了,准备明天抹点铜镜后面的灰在脸上。
少女沾在枕上,也并未睡下,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是有些睡意。即便是短促的睡眠,也有接二连三的画面浮动,沈家的人,现在又加上了百濮的人。
她仓皇睁开眼睛,又是一背的冷汗。
没有沈漠的每一天,沈珠都在做重复的噩梦。
她脸色苍白,起床时候还有些恍惚,只粗略擦了脸上的灰就出了门,沈珠昨日便与周令婉说好了,今日跟在她后面去查看铺子。
周家在江阳城有十一个铺子,什么生意都做,但最赚钱的还是米铺,若不是盐铁官运,她也想插一把手。
沈珠进了她的院门,周令婉今日更是盛装,眉目艳丽,少女进去时她正在用早饭,看见沈珠的时候眼里淌过明显的讶然。
沈珠没察觉到,老老实实跟在她后面站着。
周令婉带着人出门去,只在车上才不动声色的开始打量人,她竟然也没发现,这女郎长得如此颜色动人,非比寻常,她渐渐想到了一件事...
进了第一家铺子,那掌柜还在招呼客人,转眼看周令婉来了,便连忙招呼伙计去请人到内厢坐着,又赶紧进来拿了账本。
周令婉让沈珠坐在她身边的位置,开始翻起账本。
虽然她只是为了安抚沈珠,不叫人折腾起来,但毕竟已经带人过来了,便也教了她要如何查看账本。
沈珠学的很快,也许这是血脉里面的天赋,她们沈家继承祖业之后发扬光大,钱财数不胜数,这记账,几乎是本能之间就掌握了。
周令婉放下账本,又叫掌柜进来,同他问清楚最近进了的东西品质如何,又去问伙计可得力,最后再嘘寒问暖掌柜一家。
这一套流程下来,又匆忙去往下一个。
沈珠跟在她后面看着,不用教,也懂了些其中的套路,其中一家,米铺里面买了陈米,又用了沙子换重。
周令婉并不听那掌柜辩驳,也没有任何同流合污的打算,干脆的叫侍从们进来,将人压着就送去见官。
她是不怕的。
也是极雷厉风行的。
她对沈珠道:“你要记住,做买卖的没有什么好讲情面的,你同别人讲情面的话,就等于给别人递刀子,告诉别人你很好欺负,也很好拿捏。”
沈珠勉强算是记住了,不过她心里也想,这种时候就是该将人送去见官的嘛!她才不相信什么掉一两滴眼泪,便有可能将功补过,浪子回头了。
只是,若是沈珠自己来做这件事,怕是还要将对方拖出去乱棍打上一顿。
敢骗她?反了天了。
周令婉看沈珠没有异议,满意地点头。其实若是沈珠心存过多的善念,她也不是那么想教她,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这一趟下来,沈珠算是勉强学了一遍要如何料理铺子,管理人员,又要算账。最后一个是糕点铺,前头有雅座,周令婉也懂教学生也要紧弛有度,于是便让她去前头吃糕点。
“你也帮我看看,这糕点可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沈珠确实也累了,脚底若不是这些天走多了路,怕是又要疼起来,说不定还要起水泡。
只是上次她脚底起了很多水泡之后,长好之后脚上便生了一层茧子,倒不再会痛了。
掌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