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光景,赵府热闹起来。
钱天春被三四个侍女簇拥着出来,看见前头的儿子红着脸,一看就吃了酒,方要骂他,却看他捂着额头,颊边有血,吓得心扑扑跳。
“儿啊!这是怎么了?”
她三步并两步飞快的走到赵谨面前,后面陈志回禀道:“太太,是这贱人做的!”
他拽着沈珠从暗边里走来,灯光照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是潋滟生姿,几乎遮不住好颜色。只不过额头上也有一道血痕,血滴在她眉间。
徒生不必要的妩媚。
钱天春捧住赵谨的手转了过来,快步走到沈珠面前,便是一巴掌抽了下去,修长的指甲一下子在沈珠脸上划出口子。
她发了火,胸膛气得起伏,训斥道:“贱人!还要害我儿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她欲又动手,赵谨出声道:“阿母,莫打她了,打坏了,就送给不了陛下了。”
钱天春恨恨指了下沈珠,动上威胁意满,却总算是忍住了动作。
左右两天厢房有人探出头来,钱天春雷厉风行,要侍从们将郎君送回屋里,又去叫家中豢养的大夫来看诊。
至于沈珠,只让她跪在院子里冰凉的地上,伤口的血凝住了也无人在意。
院子里面那些下人,都被辈分高的嬷嬷们威胁间恐吓了一番,龟缩进屋子里面不敢说话。
钱天春喝了一口凉茶,一下子打翻了茶盏,骂道:“怎么做事的?糊涂了不成!”
嬷嬷忙赶那心不在焉的小丫头下去,自己端了热茶来,放温了才递到钱天春的手上。
中年美妇一手喝茶,另一手按在太阳穴上,目光看向窗外的位置。
嬷嬷察言观色,连忙问道:“太太,您是心里觉得?”
钱天春道:“大郎说了,太子拦住了他们,人没送进去,现在不知道是太子的主意,还是陛下的....”
郎主到现在都没从诏狱里面放出来,全家人提心吊胆,不知道哪天就要出事,到时候大难临头....
钱天春道:“皇家要好名声,我赵家难道就不要了吗?我们也是几代清贵的门户,现在为了活命,做出送儿媳这样的事情...”
也许是老了,钱天春白日里如何的雷厉风行,风风火火,可夜深人静,也会想着要全一个体面。
她说:“...现在要送人,还是要想个办法送人,大郎还是不懂,这时候要如何的怀柔...”
沈家的钱,皇帝要,沈家的人,皇帝也要,骂名,要留给赵家,皇帝不要。
钱天春只能忍着厌烦来吩咐嬷嬷道:“叫人去扶沈珠,我明日亲自去看她,同她道歉。”
沈珠就是个蠢货罢了,从钱天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女子被养得嚣张跋扈,仗着一张脸来出尽了风头。
现在害得两家都要为她倒霉...
钱天春有自己的谋算,“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害她,都恨她,都要她的命,我再嘘寒问暖,她总是会感动的,不是吗?”
嬷嬷附和道:“只是要委屈太太了...”
“委屈...”钱天春淡淡的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的儿子啊...要他知道了我作娘的苦心,好好的...”
“...这个故事,我还是觉得和我没有关系。”
沈漠很平静的对归海大师道:“辜负了大师的期望,但我确实不能冒认。”
归海叹气又叹气,他每天来为沈漠扎针,帮助他复通穴位,顺便讲了那个故事,可后者没有半分心动。
“你可知道,你若承认,你就是齐国皇子?可拥权掌势?”
沈漠点头,他看归海抽针,便握拳尝试,又回答归海的问题道:“可我不是,纸不包住火,我这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归海听了他这番话,倒更希望他是了。可惜....
“你说的没错。”归海收拾自己的长针,道:“故友来信,言明已经找到了那个孩子,他身上有一模一样的胎记。”
那孩子还记得他在宫里的日子,于是后来在外头吃了很多苦,也想着要回家。范必康问他的话,他也能如实对答。
可是...为什么不是呢?
归海忍不住多想,但是也想不明白。他同沈漠道:“今天你要走的话,可以走了。”
沈漠却道:“大师会为周家小女医治吗?”
归海沉吟片刻,转过头来看他问道:“你对周家小女心动否?毕竟周家也算是....”
青年摇头,目狭长而冷,淡淡道:“周家收留主人与我,有恩,总是要还,不然与主人不利。”
倒真像狗一般忠诚,也不知那女郎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归海点头道:“你不说,我也会去替她医治,周令婉这些年,还是异常尊敬末学的。”
沈漠点头,他送走了归海,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便同周家人告别。
周令婉是个聪明人,不留他,沈漠出了江阳,便一路往建康去。他怀里揣着周家给的金银,买了一匹快马,路上几乎不曾耽搁。
因为是一个人,又走的快,比起当时赵谨带人东去,快了一倍,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