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的暧昧,就好像随着现实而又转变的沉甸甸的。
沈珠又重新对沈漠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过去。”
沈漠摇头,勉强收回了要去剜肉的念头。他坐回去,眼瞧着沈珠脸上有些苍白,怕她觉得冷,于是又搂住她。
沈珠靠在他怀里,听沈漠说起来小时候。
“...我从出生就被那对男女养着,做了数不尽的活,又吃了数不尽的罪,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弟弟妹妹们有饴糖吃,有碳火烤,有厚褥子与暖外衫,他什么都没有,寒冬腊月里头,要洗一家人的衣衫。
天暖回春了,要牵着牛下了田地务农。
再然后家里的田没有地,便租田...
沈珠听得胆战心惊的,刚想开口问沈漠为什么会这样,便听男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摇头道:“如果我是齐国的皇子,而不是他们的儿子,那似乎就好像又能明白了。”
因为不是他们的儿子。
又要吃他们的米,用他们的油,天底下的心肠总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心肠软,有的人心肠硬。
“他们要是还能找到,我一定...”沈珠开口,刚想说些话来,但又觉得说了,沈漠还是会伤心。
就算杀了他们又如何,沈漠以前一定以为他们是父母...
沈珠只好自己道歉:“当年,我不应该总是欺负你,叫你在府里做很多事情...”
沈漠闷闷的笑,靠在她肩上,有细而绵长的气息扑过来,落在少女的肩上。她不安地想要挪动,又怕沈漠觉得古怪。
男人道:“其实那石头是我故意丢的。”
什么石头?
沈珠一下子想到了,猛地转过身来用手指着沈漠诧异道:“你说,当初那石头是你故意丢的?”
沈漠点头,月光下他的脸好像也带着淡淡笑意,沈珠想发脾气,又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发脾气了...
沈漠伸手来,捋她细长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像是不敢触及她莹润的肌肤。
“...我当时一眼就看见你了,被所有人环绕着,盛气凌人地穿着一身红袄子,那么小,头上却带着好几个簪子饰品,样样件件看起来都不是凡品。”
沈漠当年的想法,依然还记得。
他当她是从年画上下来的瓷娃娃,几乎本能的想要靠近她。
见她发脾气,便有了鬼使神差的打算。
也如他所愿了,沈珠果然气得不行,带他回家里要欺负。可是欺负完了,又给他穿上人的衣裳,给他吃饭,让他成为了一个人。
后来,沈家让他读书,写字,习武...
沈漠道:“没有你,沈漠已经死在那人牙子的手中了。”
沈珠还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被沈漠说的脸红又热,只是她本意也并非是为了沈漠好,就算后来帮到了沈漠...
她心里有些微微的不安来。
换了以前,沈珠可以将手中的一切都送给他,让沈漠觉得她千好万好。可是等沈漠有一天幡然醒悟,去了齐国。
天下握在他手中,他怎么会记得挨打之后才能喝到的一碗粥?
沈珠轻声道:“...这是你自己争气。”
沈漠摇头,只顾着说沈珠的好。就差要一点点罗列出来。
沈珠捂住他的唇,说是要睡觉了,不想听他聒噪。
话说完了,又觉得要咬舌头,怎么就本能的嫌弃起来他?明明还有别的话可以说,可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的模式。
沈漠莞尔,点头说好,又说他像从前一样抱住了沈珠,会暖和些,叫沈珠睡在里头,这样半夜里若是想喝水,沈漠下去给她拿。
沈珠道:“你都瘸腿了,还是我睡外面吧。”
沈漠道:“也好,等我好了,再来伺候女郎。”
沈珠开了这窍再回头看沈漠,自然觉得他千好万好,不过以前也是这样,沈漠做事情事无漏处,总是全然让沈珠满意。
可现在沈珠今非昔比,以前她是吴兴的珍宝,如今呢?是只有易容才能侥幸活下去的寻常女子,甚至比寻常女子还不如。
有一天,若是太子命暗卫动手,沈珠或许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罢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沈漠怀里的沈珠坐起来,听到外头有小鸟叫唤,叽叽喳喳的。
真奇怪,明明已经冬天了,不是吗?
她从榻上小心翼翼地下来,推开窗的时候本能地拢了拢衣服,外头真冷,有雪凝在那窗棂上,又很快地融化。
确实有鸟,懒洋洋的,立在枝头上用鸟啄来梳毛,肥嘟嘟的样子几乎炸起毛来,地上的猫一下子跳到窗台上,龇牙咧嘴地朝着那鸟叫唤。
小鸟被吓住了,一下子飞快地扑着翅膀飞走。
下头有人叫唤道:“我的鸟!”
沈珠低头看,半天没看到人,好一会,才勉强看到是个带了斗笠穿着蓑衣的半大孩子,正在卖馄饨。
沈珠下去,从怀里取出来碎银子让他绞了,买了三碗馄饨,那少年一下子眉开眼笑,也不想着小鸟了。
他做事很是麻利,肉馅绞得很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