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老人吃痛,在短暂的时间里头睁开眼睛,仓皇要喊。
他长得同太子还算像,但很苍老,一张松垮的皮贴在轮廓上,发鬓如雪,眉目也发白,虽然看着有些慈祥的样子,不过沈珠清楚这
流放来的人,有史官,也有世家,还有寻常的百姓,他们犯的错很多。有的不愿意为皇帝修改史书,有的不愿意供应世家女子供皇帝享乐。
还有的,只是因为得罪了皇帝身边的宠臣,或者是他手下的大监,就这样被流放。
流放路上死的人不计其数,家财充国库,妻儿被投入教坊院...
有的侥幸活下来,在那偏远之地,也不受皇帝的待见。
沈珠不慌不忙的将手帕塞进皇帝的口中,避免他尖叫出声。她第一下刻意没有针对皇帝的要害,只朝着腹部。
以前面对太子的时候,沈珠还有些手生,甚至是不敢下手。
但现在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了,她坐在皇帝的床边,看皇帝因为吃痛而抽搐的身体,后者穿着明黄的绸缎料子。
沈珠捏了一下一口,笑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江南盛产丝绸,往年沈家还在的时候,手下也有御用的绣娘,绣好了作为贡品呈给皇帝。每年都要送十件
可这十件并不是沈家一家送完就没事了,还有别的丝绸皇商...这么多的龙袍,皇帝穿的过来吗?
她想对皇帝说,你当初想要的凤凰命格就在这里,很显而易见的,你不是什么真龙天子,要不然也不会快死在她手心了。
你这么想要她来见你,这么想要沈家的家财,为此不惜为沈家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现在沈珠来了。
皇帝会说什么呢?
少女坐在床边上看皇帝吓得几乎失禁的样子,很快又补了一刀下去。她知道没多少时间了,不过...
最后一下,床上的皇帝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沈珠擦了手上的血,端着那空了的汤药出去,又回到佛堂的坐垫下取出上次偷拿的宫人袍子。
她换了那身衣服,将染血的衣服给被她打晕的侍女穿上。才又等着换班的时候,出了永乐宫。
永乐宫虽有重兵把守,但有一件事,百密一疏。
皇帝的暗卫因为太子的原因,已经被派走了。
上次走水,也没有人回来,沈珠才料准了敢动手。现在大仇得报,她抬起头来看天上的月亮,下弦月,缺了很多,看起来像是弯刀。
冷漠,残酷,无情。
她茫然的走在宫道上,并不知道到底应该去那里,怀里还揣着那已经更改过的小木牌。
转了两圈,最后隐隐约约听到了唱曲的声音,沈珠心想,死前还能听到旁人唱曲?
她不由得走过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狭长的巷,推开门来,似乎是破败的宫殿,沈珠心神不宁的,还以为遇上了闹鬼。
那闹鬼也看看。
她想,若是真有鬼的话,死后是不是能看见阿父和大兄?能不能看见二姐,告诉她,沈珠努力了,努力活下来过。
可那并不是什么鬼,是个活人。
那女人看见沈珠,一下子停了唱曲的动作,犹豫地盯着沈珠看。沈珠也看着她,后者的脸似乎很面熟,像是...
女人开口道:“你是谁?这里不是你这等宫人该来的地方,若不想被责罚,速速离开!”
沈珠犹豫着,上前去,做了个不能说话的手势,又对她比划了两个字。
她本以为那女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对方不仅看出来了,还一把攥住沈珠的手,低头将那两个字复写了一遍在沈珠的手心。
她痴痴问道:“...是这两个字?你认识她?”
沈珠也跟着诧异,点头又摇头。
她写的是嘉善这两个字,因为这位妃嫔长得很像嘉善。说是妃嫔,是因为她穿着一般人不会穿的宫袍,头上还带了很多的簪子,但似乎并不会打理,于是乱蓬蓬的。
那女人狐疑着皱眉,疑惑道:“你不认识嘉善,那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又怎么知道我像她?”
沈珠若能说话,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事情都说了,偏偏此刻她被莫唤微害成了一个哑巴!
少女只好匆匆又写了个名字,那女人总算反应过来,“你认识谢云凛,所以知道嘉善?”
沈珠点头。
女人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似乎骂了什么,沈珠听不清楚,大概是在骂皇帝。
她想了想,干脆又在女人的掌心写:“我已经杀了皇帝,他现在死了,你骂他去死也没用了。”
那女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这样子其实让人觉得有些疯癫,但偏偏又很美,也似乎并不那么疯癫。
她是正常人吗?
可正常的妃嫔,会住在有杂草而无宫人的宫殿,会在深夜唱曲吗?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