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恨自己的无力，无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折磨自己的至亲，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从未如此痛恨海神一族的能力。

为何，他还不死？

活着，是炼狱。

他只想永远闭上眼，再不会醒来。

可，事与愿违。

他在一次次的窒息炼狱中不断醒来，在那上千年暗无天日的冰冷深海中煎熬，他亲耳听到身边的至亲和族人的气息一点点消失……

他终于知道，这是炼狱。

他，活在炼狱之中。

这或许，是他应有的惩罚。

让他在地狱中，用一生去改过，忏悔。

于是，他成为了复仇者。

他用百万年，游走在各方，各个位面，搜寻着族人四散的神魂。踏遍万水千山，历经艰难险阻，一点点将搜集的神魂拼凑起来。后来，他找到了极西冰原，这个最适合让族人长眠的地方。

他在水中投入了大量可以滋养魂魄之物，用万年玄冰制作的冰棺将他们魂器封印。海神族拥有可以不断复生的能力，只要他们的魂魄还在，那么聚集了神魂碎片，他们的肉身就能一点点恢复。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能找到的魂魄越来越少，且有很多，都已经投身到新的肉身中。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人族，是他们以海神族之血创造出来的物种，也是最无限接近他们的，纵使他憎恶这些人族，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魂魄形态，是与他们海神族最相似的。

经过数以万年的衍化，人族不断发展，血脉一点点传承下去，总有一些人，会拥有与海神族最契合的魂魄形态。

无论是天意还是宿命，一部分神魂碎片，会投身入他们魂魄中。这也是他游走在人族中，不断周转的原因。

后来，他逐渐习惯了以人类姿态行走在世间，他需要一个身份，掩人耳目的身份。因为，他看到了复生族人的希望。

……

“……夙儿！夙儿！你对他做了什么？！”

耳边传来逍遥子暴怒的声音，夜墨炎陡然清醒，周围的画面全部消失了。

“夙儿你没事吧？”

他摇头，有些不可思议。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那种绝望痛苦之感，好像还烙在他身体里。

就好像他是画中之人。

“现在你们知道了一切原委，还会觉得自己无辜吗？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人类，永远无法摆脱他自私贪婪的面目。你们制造杀戮，战争，死亡。时刻追逐权利，名声，地位，金钱。无休无止，欲壑难填。无论世事如何转变，你们从未变过。”

酒壑冷笑。

眼底满是嘲讽。

逍遥子沉默了下，随即开口，“我承认，人类曾犯下太多罪恶，可并非所有人族都是如此。元修，从前我不知你吃过这么多的苦，我无法体会你的痛苦和煎熬，身为挚友，我心中难安。可是，我不相信，你会对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

“你也曾经是我们中的一员，这上万年来，我们秉烛夜谈，共经风雨，历经多少次生死，相互扶持走到现在，难道这所有情谊都是假的吗？我，白眉，海清……你还记得？我们曾经那么要好，你多次救过我，也救过白眉……”

逍遥子声音微哽，“这些你就一点都不记了吗？”

暴风之中，他哀恸的声音清晰回荡在空旷的风雪中。

让人心酸。

“还有夙儿，他是你的徒儿，你一手培养出来的徒弟。他敬你爱你，你教授他武功心法，你们互相陪伴了那么久，你说过，他是你最骄傲的徒儿，每当你对我们说起他，你的表情都是那么自豪满足。”

“还有凌丫头，你说她脾气最像你，性情飞扬洒脱，做事果决干脆，特别像你年轻的时候。她一出事，你比谁都着急。她受伤，你就到处寻求方子给她治疗……点点和绵绵，两个孩子玉雪可爱，你不是最喜欢他们吗？每次见面就总是跟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炫耀……”

逍遥子断断续续说着这些家常话，想要让他忆起从前，又或者是想确定些什么。

可他越说，却发现对面的人脸色越冷。

他从头到尾，冷漠的听着这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麻木，漠然，那眼神，就好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事一样。

忽然，他笑了。

先是低低的笑，接着……是捧腹大笑。

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