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我似乎从未见到母亲,隐隐记得母亲似乎也病了?”
“这场病实在巧合,不久后,我便成为了天子手中那毫无威胁的病弱质子……”李录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有一件事,我应当未曾与母亲说过,在京中那些年里,为了尽量降低天子对父王的忌惮,每每在宫中医士诊脉之前,儿子时常会将药汤倒掉,只为让自己病得再真一些,再久一些。”
“我也从未同父王提起过,唯恐父王为我忧心。”李录再次笑了笑:“那时我从未想过,我这孱弱的身躯从一开始便是父王的安排。”
“可是我分明记得,在我病下之前,父王还在抱着我骑马”他眼中似有两分困惑:“为何转眼便能做出这样狠心的决定?”
他在说到“狠心”二字时,声音有少许停顿,似乎觉得这个词太过单薄,可是他已想不到其它可以用来代替的话。
“他明明是这世最开明慈和的父亲……这一年多来,我时常在想,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李录缓缓呼出一口气,答案也随之而出:“仁慈与残忍,都是真正的他,也或许都不是真正的他……这二者何时出现,只看他需要而已。”
他的父王可以仁慈对待万物,下一刻也可以残忍地向万物挥刀。
而在人前,父王一直是前者,从无半分表演的痕迹。
那双仿佛能容纳世间一切善恶是非风雨变故、总能保持云淡风轻之色的眼睛里,实则只容得下一人……而那一人便是父王自己。
父王的眼中心中只有他自己。
荣王妃抓住儿子一只手,她试图支撑起身却不得,原本已近干涸的眼中,有痛苦的泪水滚落。
李录没有挣脱,重新看向她,问:“那母亲呢?母亲就一直这样看着吗?”
荣王妃手指一僵,眼神忍不住闪躲。
“这些年来,换了无数个医士,他们皆道,母亲的病乃是郁结而生,母亲为此担忧,恐惧,愧疚,惶惶不可终日……却从未想过要将真相告知于我。”
李录慢慢转头,看向房中陈设:“自从我患哮疾之后,母亲便不再用香,恐诱我发病。纵然我不在益州,母亲也十年如一日地如此……”
“可是母亲,这样微不足道的好,果真有意义吗?”他平静地看回荣王妃,声音平和却近乎残忍地道:“母亲果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让自己为人母的良心能好过一些。”
荣王妃拼力侧身,双手抓住儿子的衣袖,流泪摇头,声音颤哑着,总算说出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母亲要如何对你说……你即便知晓,不过徒增痛苦,危险……”
“所以母亲便替我认命了,是吗。”李录终于嗤笑一声:“母亲这样胆怯软弱,并擅长慷他人之慨,难怪能活到今日。”
对那双看似平静,却暗藏讥讽与厌恨的眼睛,荣王妃仿佛被人一刀扎入了心口。
李录抽出衣袖,慢慢站起了身,垂视着形如枯槁的母亲:“可母亲很快便连活着都做不到了。”
“母亲的身子已无几日可活,而母亲那本就不值一提的母家早已衰败……即便母亲不死,父王也绝不会容许母亲活到他登基之时。”
“父王已不再需要一个病弱的王妃,他需要重新择选一位更有价值的皇后……而到时,我又将如何自处?母亲可有替我想过分毫吗?”
“母亲畏惧父王,畏惧到就这样眼睁睁地推我入此炼狱……可我究竟又做错了什么?”
荣王妃浑身颤栗着,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母亲,你本不配我唤你做母亲。”李录微弯下身,最后低声道:“你若果真有愧,在天之灵,记得保佑我得偿所愿。”
有冷风从窗棂的缝隙间灌入,荣王妃如坠冰窖,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离,彻底失去了支撑。
马婉是黄昏时得知的消息,匆匆便赶了过去。
荣王妃已至弥留之际。
荣王外出办事,不在府中,而李录正在前院书房中安抚那几名试图辞去的幕僚,同在内院的马婉是最先赶到的那一个。
自从之前被禁足佛堂数月后,马婉便甚少出现在人前,多数时间皆足不出院,她也有些日子没再见到荣王妃了。
马婉自嫁入荣王府之后,荣王妃便一直缠绵病榻,婆媳二人之间最多的交集,便是马婉在榻边侍疾的日子。
因此,突然被荣王妃紧紧抓住双手的马婉,此时有着短暂的无措:“母亲……”
荣王妃的嘴巴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十分低弱,马婉连忙垂首去听。
“你走吧……不要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
“离开这里……”
那颤抖而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凉的哭意,马婉听得愣住:“母亲,什么……”
似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已许久无法与人交流的荣王妃,此刻紧紧抓着马婉的手,将她拉向自己,颤声说着:“我对录儿有愧……可我才知,他已经变成了同他父王一样的人……他们都没有心……”
“我曾也以为,自己有幸嫁了一位与世无争,仁善温润的好夫婿,可以恩爱平安一生……”
荣王妃眼中有泪水涌出,再次道:“快走吧,不要像我一样……”
听着这些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