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的,我偷偷藏起来的,阿姐也快吃!”
他许是藏在了袖子里,也或是塞在了怀中,那荔枝早就不新鲜了。
但在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眉眼注视下,她还是剥开吃了。
那是她吃到的第一颗荔枝。
——“阿姐,好吃吗?”
——“还没有栗子好吃呢。”
——“啊,可我觉得很好吃啊。”
——“那以后阿姐把全天下的荔枝都挖来给你!”
冬日里看宫人自土中挖了只红萝卜出来,她便以为荔枝也生在土里——连这一点都还没弄清,就开始吹起了牛皮。
偏阿效信了,向她点头如小鸡啄米。
常岁宁跨出宫门之际,将思绪收回。
……
荣王世子李录来到了甘露殿,向圣册帝与太子分别行礼。
圣册帝使人赐了座。
他身体一向不好,圣册帝待其便有诸多照料,譬如入宫时夏日乘辇冬日坐轿,便是其他宗室子弟没有的。
“朕方才正与太子商议选立太子妃之事。”
李录闻言微讶然,看向坐在那里的太子,微微笑道:“看来宫中很快便要有喜事了。”
太子坐得端正,眼底却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局促之色:“……但儿臣年岁尚小,并不着急此事。”
儿臣年岁尚小——这是他近两年来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这句话似可以维持住某种平衡。
但他心中清楚,他总是会长大的,这句话他能说到十五岁,二十岁……可三十岁呢?
“你固然不急,可自有人替你着急。”圣册帝的语气很平和,却叫太子后背陡然生出一层冷汗。
他又听那声音道:“不过也好,选立太子妃之事非同小可,尚需要些时日物色,是该早做准备了。”
太子:“一切但凭圣人做主……儿臣无不听从。”
圣册帝看向他:“你是日后大盛的一国之君,无须事事听从于朕。”
太子面色微白:“儿臣……”
圣册帝似不曾看到他的慌乱,往下说道:“你身为太子,凡事便皆与社稷息息相关,朝堂之上,各人皆有利益算计在,谁人之言皆不可尽信。太子妃的人选,你自己要好生考量,莫要偏听偏信某一人之言,以致盲目行事。”
“是……儿臣谨记。”
圣册帝这才看向坐在一旁的荣王世子:“太子这般年岁已在准备选立太子妃之事,录儿对自己的亲事,可有何打算?”
荣王世子在京中养病多年,亲事尚未定下。
李录看起来有些意外:“侄儿尚无打算。”
“可你的年纪已该成家了。”圣册帝看着他,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你阿父远在益州,若朕由着你在朕眼前这般耽误下去,要如何同你阿父交待?”
李录定了定神:“且由陛下做主便是。”
“你与太子不同。”圣册帝温声道:“你若有属意的女郎,不妨同朕明言,若你阿父也同意,那便由朕来为你做主赐婚。”
李录怔了怔。
属意的女郎吗?
他面露赧然之色:“侄儿并无想法……”
“那便试着物色一二。”圣册帝看向太子:“朕打算为选立太子妃之事办一场花会,届时你也一同前往,可于宴上留意一番是否有合眼缘者。”
“是。”一旁的冰盆有些凉,李录咳了两声,才又道:“多谢陛下替侄儿操持费心此事。”
见他面色虚弱,圣册帝询问了几句其近来的身体情况。
“夏日贪凉了些,近日便有些咳……但并无大碍。”
圣册帝这才做出放心之色,另又交待两句,才让宫人将人送出了甘露殿。
太子李智也告退而去。
看着二人离去后犹在轻轻晃动着的珠帘,圣册帝眼神微敛,其内情绪不明。
片刻后,明洛走了进来。
“陛下,岭南送来的荔枝到了,现皆在外殿。”
圣册帝略略回神,却是自龙椅上起身,道:“朕去看看。”
明洛并不意外她要亲自去看,只上前相扶。
圣人并非重口腹之欲者,但每年自岭南而来的荔枝,圣人都会亲自挑选一些出来。
圣册帝来至外殿,微弯下身,从那些新鲜的荔枝中慢慢挑出了数十颗颜色个头最漂亮的,盛满了两只匣子。
“余下的这些,还和往年一样使人分下去。”
明洛应下:“是,洛儿明白。”
“这两只匣子,也和往年一样,分别送去大云寺和长公主府。”圣册帝交待明洛:“长公主府,你亲自走一趟。大云寺那边,便让崔卿代朕过去吧。”
明洛再次应下,带着那两匣铺了冰块保存的荔枝出了宫。
“圣人时时刻刻都在念着崇月长公主殿下。”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明洛身侧的侍女望着那两只匣子,不免感慨了一句。
这可是最好的荔枝,一匣子送去大云寺供奉天女,一匣子送去崇月长公主生前所居,圣人自己都未曾尝一颗呢。
且每年都是如此。
明洛心知侍女的想法,视线也静静落在了那两只匣子上方。
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