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何错之有!」圣册帝定声问:「今时之祸当前,临阵易帅尚是大危之举,更遑论帝位易主!如今不仅内忧,更有异族外患虎视眈眈,长孙大人此时令朕退位,而使稚子登基,将大盛安危置于何处?诸卿当真无错,当真无愧吗!」
「而徐氏叛军之祸,究竟是朕之过,还是里应外合之果,长孙大人应比朕更清楚!」
长孙垣面色一变,开口欲言,却见有官员快一步出列,道:「……徐氏叛军扬言不日便可攻入京师,想来于朝中必有内应!还请圣人彻查!」
很快,附和者一一出列。
「没错,粮草被劫之事疑点实多,必有内女干提早将粮草运输之机密泄露给了徐氏叛军!」
「众所皆知,徐正业麾下部从薛仁,乃长孙大人家中妻室表亲,对方起事,必会想方设法笼络朝臣,而长孙大人身居高位,对方岂会毫无动作?故而若说长孙大人事先不知徐氏谋反之事,臣实难信之!」
「那反贼骆观临昔日于朝中任御史之职时,亦与长孙大人来往甚密!」
「臣等请彻查长孙氏与乱军是否有勾连之实,以肃清朝内!」
圣册帝即令司宫台与禁军搜查长孙府,很快便搜出了往来密信之证。
另有诸多朝臣声称「长孙垣早有反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孙垣冷笑道:「明姓者屡行栽赃之举,岂知倦乎!」
此言在讽刺自己被明后示意栽赃,亦是指此前明家栽赃常家郎君之举。
所以,对方已暗中布下此局,只等着今日。
此局怕是从明后决意处置明谨时,便已经布下了。
先顺水推舟示之以愧,看似大义灭亲处之下风,实则早已下定决心,要将他长孙氏趁机一举除去!
长孙垣颤而起身,目色悲怒:「……我长孙氏忠于李氏江山百年余,注定与李氏同盛同衰!今竟要眼睁睁看着这江山亡于外姓妇人之手!」
圣册帝闭了闭眼,亦是痛心难当之色:「来人,将反贼长孙垣押入大牢候审。」
有大臣高呼「不可」,欲
拦下禁军。
看着那些至今还在借众施压于她之人,圣册帝无半分犹豫:「凡阻拦者,皆视为徐氏乱军同党,一并论处!」
她既决心除去长孙氏,便做好了断臂准备。
仍有人不退,禁军佩刀入殿,将人悉数押去。
怒声叱骂诅咒声无数,直到那些声音尽数消失,圣册帝才垂下眼睛,缓缓坐回到龙椅之内。
再看向殿内百官之列,便可见赫然空出许多要位。
这些以长孙垣为首的官员,或身担要职,或是一方大族之首,彼此间利益紧密勾连,杀掉他们,既如拔除毒疮,亦是斩臂自毁。
这便是她迟迟不敢妄动这些人的缘由。
空掉的要职需要有能力匹配者补上才不会令秩序崩塌,此举带来的不满、众怒与反抗之举也需要一一平息……
这些皆是天大的难题,且无论如何做,都将留下无穷后患。
但时至今日,长孙氏与她之间已是你死我活之境,她需要杀长孙氏而暂时平息朝野之乱,也需要杀长孙氏来震慑徐氏乱军。
她别无选择,唯有先下手为快。
一夕之间,长孙氏一族皆被打入大牢,与之牵连者也尽被除官入狱。
女帝此举如疾风骤雨,一时间,朝堂乃是整座京师上方都被腥风血雨所笼罩。
清晨时分,常岁宁立于廊下,看着一枚爬满了寒霜的枯叶,于晨光中飘落。
常家押送粮草之人已经离京数日,她未曾一同离京,自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此事虽说是经户部准允,但女帝不可能不知,她若也在押送粮草之列,此行便不可能被准许。
女帝纵是忙于朝堂之事,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和阿兄与众人一同出京去寻阿爹,此举嫌疑太大,也太过招眼。
与其招来女帝怀疑,一个都走不掉,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让常家押送粮草的人走得远一些,然后她再单独带阿兄离京「寻医」。
此次押送粮草,是由常阔昔日那些部从老兵负责,该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赐下的官奴。
人和钱粮都带走了,接下来她与阿兄再离开,便简单得多。
「宁宁快看!」
院中被剑童扶着的常岁安忽然喊她,冲她笑着:「我今日已能走上半圈了!」
常岁宁也露出笑意,与他点头。
宫中派来为常岁安治伤的医官,与每日都会前来「探望」的几名内侍也满脸笑意:「……常家郎君恢复得这般快,想来不出百日定可养好一身筋骨,行动如常了!」
常岁宁含笑:「但愿如此。」
她遂向常岁安提议道:「阿兄既已可走动,那明日便随我去大云寺还愿吧,阿兄不好匆忙奔波,咱们便在寺中住上几日。」
常岁安会意点头:「好!」
医官闻言便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
几名内侍回宫时,则将此事禀于了圣册帝。
圣册帝便交待道:「前往大云寺传朕口谕,常家郎君有伤在身,令寺中僧人多加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