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谷口。
当蛮族的七万铁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所有的风虎骑兵们都屏住呼吸,他们身下的战马在发出着某种不安律叫,马蹄在冰冷的地上来回踩踏。
淳国毗邻天拓海峡。
风虎骑军本就是引进了北陆战马后,才彻底的成为了淳国立国根基。
据说是在风炎皇帝第一次北伐东陆失利之后,淳国三军都指挥使姬扬,提出了引进北陆优良马种的方略,使得风虎成为东陆三大骑军之一。
在第二场远征北陆草原之时,姬扬率领全新的风虎铁骑作为北伐前锋,这位真武侯甚至都攻到了蛮族圣地彤云大山,烧山祭天,成为风炎铁旅里攻入草原最深的将领。
在四十年后,蛮族铁骑在当阳谷口再度与风虎骑兵碰面。
这天。
初冬寒风吹拂过当阳谷里已没有了树叶的枯树。
无数风虎骑兵亲眼看着蛮族铁骑纵横驰骋在大胤朝的王域。
这群黑色骑军,将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皇室军队杀得溃不成军,羽林天军的白铠之上满是淋漓鲜血,金吾卫的贵族子弟变成丧家野犬,他们穿着带着家族徽记的铠甲,跪地求饶。
那面黑色的王域界碑横立七百载岁月,如今却已四分五裂。
风虎统领华烨,纵马出了当阳谷。
丑虎抬眼看向不远处那如同黑色海洋一般的恐怖浪潮。
只听见男人幽幽叹了口气。
“世人皆以为,离国雷骑已是天下无双的骑军。”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见识过蛮族的精锐铁骑,瀚州一百二十万拓的草原,才是真正养育绝世骑军的圣地啊。”
蛮族骑军当中,年轻的长生王并没有从车厢里出来,而是这次南下的骑军统帅吕豹隐·厄鲁·帕苏尔出面。
大君的九叔父告知了对面的丑将,他们来到当阳谷口的目的。
“将离国的俘虏全部交出来。”
华烨挑了挑眉,似乎没有想到蛮族大君竟是为了赢无翳那些赤旅残兵而来,他眉头皱起,但很快便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决定。
不久后,风虎们看着那道黑色浪潮退去,他们每个人竟是都松了口气。
华茗纵马上前,这位丑虎的独生子,模样远比他的父亲要好看太多。
年轻将军缓缓带马上前。
华茗低声道:
“父亲。”
“就这么放走那些赤旅兵士吗?”
“毕止城明昌侯那边...”
华烨没有说话,脸上却带着某种难言的颓然,他好似是看见了东陆不久后的未来,东陆四州之地将会有更多蛮族骑军纵横捭阖,而能够抵御蛮族的东陆将领们,都死在了那座被称之不祥的殇阳关。
华烨这时竟忽的笑了出来。
“不过是些赤旅老卒而来。”
“大胤皇室连殇阳关里的无数名将都可以选择不要,王域界碑被蛮族铁蹄踏平,天启城里的帝王跟群臣,他们敢放一个屁吗?”
“既然都不想活,那就都别活。”
......
天启城北门外。
最高的那面山坡上,火光燃起。
钦达翰王吕戈·纳戈尔轰加·帕苏尔,死在了胤喜帝九年的年末,他在蛮族大君车厢里,靠在自己孙子的肩膀上,身体缓缓地凉了下去。
后世对于钦达翰王的评价相当高,他在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浩瀚的瀚州,在东陆皇帝浩浩荡荡掀起对于瀚州草原的北伐之时,带来草原各个部落团结在一起,跟最强大的敌人浴血奋战,在存亡的关头保住了北都城。
他的名字在无数草原英雄里,威名赫赫。
人们记住的,只有钦达翰王的无上荣光,只知道他是草原上的英雄。
但吕戈的一生并不快乐。
他因血脉而登顶,最终又因体内狂躁的青铜之血变得狂暴易怒,视人命如草芥,失去理智,放逐了最爱的妻子,勒死了亲生女儿,而后被儿子郭勒尔囚禁在地牢里三十余年。
陆泽看着火光里消瘦的老人躯体逐渐消散。
他低声的念着草原上的祷词。
“魂归九天,魄落九渊。”
“死亡对你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所有荣光跟诅咒,都会在我的身上终结,这里的风景很好,下次再将豹云旗帜插在天启城的城头吧。”
蛮族大君将骨灰收起,而后他毅然的踏上了北归瀚州的路。
后世的史学家们,对于长生王冕下的第一次东陆之行,都保持着惊叹的态度。
人们根本不理解,为什么那时候的蛮族大君,极其招摇的来到东陆,却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他在毕止城里横刀斩掉淳国国主亲兄的脑袋。
他在帝都直接住进了天启皇宫,站立在藏书阁的最高处俯瞰巍峨帝阙。
他在下唐成为百里氏的座上宾,于陵墓里拔起来了那把苍云古齿剑,甚至开启了藏匿多年的天驱武库。
在殇阳关,他亲手埋葬了大胤朝的无数将星。
他如此轻易的来,又轻飘飘的离开。
只留下疮痍跟战乱并起的东陆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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