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太美的女人配上醉酒后的老态,会让人觉得有点苍凉。
要想明白这样一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还真是有点不容易。
记忆中她对自己最靠谱的就是把自己生下来那次。
可据那个男人说,那次她也想放弃来着,说生儿子会很痛吧?不如打掉算了。
遗憾的是那时候楚子航已经有八个月大,医生严肃地告诫女人说这时候打胎纯属自杀,楚子航才保住了小命。
从楚子航开始听得懂人说话,女人就把他抱在怀里念叨,妈妈生你下来可痛了,你要赶快长大了保护妈妈哦,下雨天说妈妈很怕打雷,要赶快长大保护妈妈哦,在她还去舞蹈团上班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说,妈妈上班可辛苦了,要赶快长大赚钱照顾妈妈哦……妈妈可脆弱了妈妈可累了妈妈吃的苦可多了……
因为妈妈那么不容易,所以家长会妈妈没有来,春游没有人给他准备午餐,下雨天没人来接,发高烧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倒是陪着他,只不过她对如何照顾发烧的小孩毫无经验,所以既没有喂药也没有喝水,而是摸着楚子航小小的额头说,头昏不头昏?妈妈给子航唱首好听的歌吧……
但楚子航从来没有怪过她。
因为妈妈已经很好很好了。
雨打在落地玻璃窗上沙沙作响,楚子航静静地坐在妈妈旁边。
女人翻了个身,无意识地踹了踹他,楚子航又把被她掀翻的毯子重新盖好。
他并不担心妈妈醒来,她一睡着就睡不够绝不醒。
明明早就不小了,却总是没心没肝的样子,只知道和阿姨们一起喝酒、买东西、旅行、聚会……
她的命太好了,以前有个男人护着她,后来又有个男人也护着她,儿子也不要她操心,足可以没心没肝地过一辈子。
之前路明非说,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他,这个女人也不会忘记他。
鉴于女人的种种恶劣前科,楚子航不得不对此抱有怀疑态度,但又发自内心地相信着。
他的指尖轻轻抚平妈妈的眉角,看来今天走前是没机会告别了。
假如,他是说假如真的到了那一天……
自己真的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希望你能和其他人一样忘了我。
楚子航凝望着睡梦中的女人,在心中轻声说道。
门吱呀一声响。
楚子航扭头,家里的雇工佟姨拿围裙擦着手推门进来,他的身边竟然还跟着路明非。
两人说说笑笑的,似乎聊得很起劲。
“子航,这是你同学吧,他跟我说过了,你们要去赶飞机了吧。”
“嗯。”楚子航看了眼路明非,又道,“佟姨,以后别让她在客厅里睡,会着凉。”
“不是不是,她刚睡。”佟姨赶紧说,“她刚才在厨房捣鼓着煮东西,让我去超市买醋,我回来就看她睡下了。”
“她煮东西?”楚子航愣了一下。
“油瓶倒了都不扶”像是为自己老妈量身定制的俗语。
“糟……她不会用火,厨房里别出事!”楚子航一惊。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路明非饶有趣味地跟在后面。
一进厨房,劈脸而来的是一股焦糊味,满厨房的烟,抽油烟机也没开,再浓一些烟雾报警器都要响了。
楚子航一把关了煤气阀门,把全部窗户打开,烟雾略微散去,佟姨从煤气灶上端下一口烧得漆黑的锅,这只锅属于一套德国进口的不锈钢厨具,每天都被佟姨擦得可以当镜子用。
“这什么?”
楚子航掩着鼻子,只看见锅里一片焦糊,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么。
大概是安妮阿姨又带她去上什么时尚厨房的培训班了,引得她对厨艺跃跃欲试。
老妈不是第一次去上那种班了,一群打扮的时髦无比的阿姨被大厨手把手教做菜,要么是“椰子蛋白帝王蟹配婷巴克家族阿尔萨斯灰皮诺干白”,要么是“虎掌菌青梅烧肉配吉歌浓酒庄皇室干红”,回来就给楚子航演练。
楚子航每次面对盛在瓷碟里的一堆面目模糊的物体,都会拿叉尖挑一小块咬一咬后建议说,妈要不你也尝尝看?
老妈每次尝完都哭丧着脸说,上课时候我做的分明跟这不是一个东西!
楚子航很理解为什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有人把菜洗净备好,有厨师站在你后面告诉你多大火煎几时要翻几次,就算是小区外面卖肉夹馍的陕北大爷也能做出地道的法国菜来。
“我明白了,你妈在煮饺子!”佟姨一拍大腿。
楚子航一愣。
煮饺子?
“上马饺子下马面,你妈是煮饺子给你吃。”佟姨认真说,“她是陕西人不是么?”
楚子航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里面极深的地方有一小块地方微微颤了一下。
他扭头看厨房的中央岛,用来准备沙拉的不锈钢面板上散落着面粉,横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
难怪叫佟姨去买醋,原来是吃饺子。
上马饺子下马面,临出门要吃碗饺子再走的,这道菜想来是姥姥亲传。
“芹菜猪肉馅手工饺子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