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点了根烟,澹澹道:“你前面说你喜欢这座城市,你来东京第几天了,喜欢它的什么?”
“太上皇阁下,您知道飞蛾吗?”真子挽起耳边的发丝,微笑道。
“飞蛾?”上杉越惊奇于这个女孩的思维之跳跃。
“有人说曾经的我们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飞蛾,一辈子没有见过光的蛾子,遇到火就会扑上去。烧死别人无所谓,烧死自己也不可惜,烧掉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只是想要那光……”
宫本真子轻声说着,这一刻她的目光朦胧地像起了层薄雾,就像身后缥缈的雨幕,上杉越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这个女孩。
“如果黑暗中的蛾子曾经体会过那么一点点光,它会不惜把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只为了让自己暖和起来。您说对吗?”真子忽然笑道,“因为它什么都没有啊,又怎么会害怕失去呢?”
上杉越端坐厢车后,面色漠然。
他想起了得知妈妈去世的那天,他提着刀冲出门想要杀人,却发现敌人的牌位被家族供在了家族的神社,一瞬间他好像被整个世界背叛。
那一天他同时失去了最爱的人,和唯一爱着他的人。
自那以后,世界于他而言陡然暗色调下来。
何止是黑暗中的蛾子呢?即使是生活在阳光下的皇,也会因为失去爱着的人而发疯,这座世界连他们所立的寸土之地都要侵占剥夺,他们已然一无所有,除了发疯还剩下什么呢?命吗?
可那是这世间最廉价的事物啊。
“很有趣的比喻。”上杉越低沉道,“这是你想的?”
“不是哦,这是明君说的。”宫本真子笑靥如花,“别看我们明君傻乎乎的,其实是一位大作家哦。”
“哦?”上杉越首度惊讶地看向樱井明,目光中难得可贵地多出了一丝敬意。
这个关于蛾子和光的比喻太过深邃,就像俳句和诗,透出霜般的悲伤。
只有真正经历过地狱的人才能描绘出地狱之景,那绝不只是世人眼中的十八层地狱,还有更深邃更无力的东西蕴藏其中。
他不知道这小家伙经历了什么,但单从这句话中,他就能一窥年轻人背负的沉痛过去。
背负这样惨痛的过去,却在重获自由与力量后没有被昔日的痛楚吞没,沦为复仇的野兽,这样的年轻人值得他目露敬意。
樱井明忽然大惭,微微侧头,错开了与上杉越对视的目光。
以他的文学素养是断然说不出这番意味深远的话的,不然泽编辑也不会一次次把稿子拍在他脸上,痛心疾首地表示明君啊,要不咱还是改行卖插画吧?实在不行咱放弃吧,当打手也是个不错的出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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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出自上一世的源稚女阁下之口,因为这一世他们的相遇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而导致这番话最后从他口中说了出去,没想到被真子记住了。
“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爱上了这座城市。”上杉越的目光回落在女孩身上,“只是因为这座城市的繁华远超你过去的所见,完美符合你心中的遐想?这座城市就是你眼中的‘光’?”
他说着摇了摇头道:“如果是这个答桉,那就不用说了,有些无趣。”
“您在这座城市里,有爱着的人吗?太上皇阁下。”宫本真子轻声问道。
厢车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的寒意渐渐加剧,雨水打落在车棚顶四溅而起。
上杉越目光幽深道:“很遗憾,这座城市里没有我爱着的人,以及爱我的人,所以我对这座城市、这个国度毫无留恋,如果你想说……”
“我有。”名为宫本真子的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这座城市里有我爱着的人,所以我爱这座城市,更爱这座有他的世界。如果有一天支撑这座世界存在的火种要熄灭了,习惯了温暖与光亮的飞蛾,自然也会为了守护这份温暖,而将自己化作燃料烧尽,哪怕只能让光多存在一秒。您说吗,太上皇阁下?”
上杉越怔然当场,目光震撼。
他起初震惊于那个比喻的深邃,简直完美道尽了“鬼”的一生,不是亲身经历者绝对想不出这样的诽句,却没想到即使是这个比喻也只是女孩的铺垫。
既然一辈子没见过光的蛾子会为了微不足道的光而点燃世界烧死自己,那被这份光救赎温暖的蛾子,自然也会为了守护光而燃尽自己。
前者是因为本就一无所有,故而无所谓失去
而后者……却是为了守护最重要最珍贵的事物。
两者根本不可并为一谈!
上杉越凝视着面前的女孩,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宫本真子浅浅笑着,与清纯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近乎肆意张扬的笑容,彷佛从心中沁出的野性美,让此刻的她远胜上杉越这一生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无论是上杉越,还是樱井明,都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这个女孩就像一株在无人注意的墙角悄然生长的很放肆的野生爬山虎,她可以沿着满是铁丝网的墙角独自攀援到墙的另一端,只是为了看一眼另一端世界的风光,即使要以在这过程中被铁丝网弄得遍体鳞伤为代价,她也可以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