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宠爱,可事实上你根本不曾与他们交心,你和他们的距离比天与海的距离还要辽阔。”
“你只是坐在这间冰冷的大殿里,任由他们瓜分世界的权柄。对他们而言你早已成为神座上冰冷的象征,你信不信即使你死去,对他们而言世界依然轮转不止?不过是换了一尊新神。”
“他们需要的是神,而不是你。”
路明非恍忽间觉得自己与另一个他完全重合了。
这一刻空洞却又磅礴的意志冲刷着他的大脑,他静静地看着远方,耳边有关女人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可不论她如何嘲讽,他丝毫提不起半分兴致。
他不在乎女人说的一切,对此漠不关心,他的决议与任何人无关,只关乎他自己的意志。
他想做什么,这世间早已无人能阻拦。
可莫名的……这一刻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在坚持什么。
或许是知道却又不愿承认,又或者是真的不清楚。
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无视了闯入此间的女人。
“你不可能永远将它背负在肩上,更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拯救整座世界。时值至今,你还要抵抗多久?”
“那是一切之罪,也是一切之恶的源头,于万恶中诞生的虚妄之花,你想独自背负,这是何等的荒谬?”
女人清冷的嗓音回荡在大殿内,似质问又似劝慰,
“放下吧,以你而今的位格,即使是循环之劫也消磨不了你的灵魂,又何必负隅抵抗,你挡不下元素海的回流,这是命定之劫。可至少你还能带着你的弟弟活到下一个纪元,”
也是这一刻。
他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女子,有金色的烈光在他眼中涌荡。
似被女子的话语触动了某条不容触碰的森然的底线。
【命定之劫】?
他想着,何等荒诞之事,竟敢冠以命定之名?
在这世间至高的王座之上。
古老的君主缓缓起身,他的动作异常迟缓,仿佛每一刻度的细微移动都是以抵抗整座世界为代价。
宛如天空般高远而包容世间万物的威严辐射向天空、大地与海洋,洒满了世间的每个角落。
天穹如鼓般震动,哗哗的海潮声从头顶传来,原本平静的虚幻之海陡然掀起了狂澜怒涛,仿佛随时可能突破最后的界限,涌荡倾覆脆弱的世界。
这一瞬间有代表死寂的灰白色弥漫开来。
天空、大地、海洋,一切都陷入了凝固的状态,光阴也在此刻止步不前。
而在这一切都被灰白覆盖的世界中。
只剩下那屹立于王座上的身影依然缤纷,俯瞰天地万象。
庞大的苍白色龙翼在他身后慢慢张开,龙翼遮蔽天空,投落下的阴影笼罩了大地与海洋,好似他要以一己之力将世界庇护于龙翼下,抵挡即将倾泻而下的汹涌海潮。
他在独自对抗笼罩世界的命运,这条道路上没有人能站在他的身侧。
可他终究无法将世界全部托庇于龙翼之下。
他无声地望着远方龙翼无法企及的地方,静静思索了很久,久到海潮声滚滚如雷鸣,他才慢慢阖上双眼。
蒙着面纱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幽然地注视他对抗世界的背影。
他终是慢慢收起了苍白色的龙翼,于沉默中重新落座,继续忍受无尽的孤独与整座世界的重量。
他又一次失败了。
在一切的最后,他侧耳聆听,似乎听到了风铃声回返时带来的远方群山间的回响。
他微微仰头。
天光泻落在他的面庞上,那是虚幻之海折射后的斑斓阳光,就如这间大殿一样没有丝毫温度,有的只是虚假之物的眩目。
他无声地抬起右手,世间最浓烈的火元素汇聚于此,从头顶的虚幻之海中抽离落下,绽放出无数明亮的线条,交织成一轮虚幻的日轮。
他微微弹指,火星四溅,火元素交织而成的日轮顷刻间破碎幻灭。
脆弱的就像是这座世界,虚幻的又如头顶的海水。
或许假物……永远都是假物。
他如此想着。
可他仍然没有放下。
究竟……什么才是命运?
……
……
路明非睁开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目光温润如水般平静祥和的艾德乔。
在刚才短暂的刹那间,他看到了某人终于愿意让他看到的真相,也洞悉了很多荒谬的事情。
“艾德乔,你说什么是命运?”
他忽然问道。
艾德乔微微怔然,在斟酌片刻后道:“那是世间万物诞生之初就已注定的,从生至死的轨迹过程。”
路明非坐在他的对面,低沉道:“你说我从不与你们交心,可你们又何曾与我交心?我今天,不,是从认识你到今天,我从你口中听到的最棒的话,就是你今天最后与我开的玩笑。从前的你们从不会这般与我说话。你们把我捧上至高的神座,奉我为至上的君主,拉远了我们间的距离,却又期待我主动向你们倾诉。”
艾德乔嘴唇蠕动,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聆听陛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