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他们与自由堡里的残军内外配合,成功突袭。” 梭铎的用语很简洁,但泰尔斯只能想象那一天里的激烈与残酷。 “等后撤的戒守城收到更上层的命令,反应过来,强令全军停止后撤的时候,”梭铎叹了一口气,慢腾腾地伸出手,将原本势不可挡的白棋阵势拨乱: “士气低落的祈远城后背受敌,仓促而战,最终日薄西山,败势难挽。” 话音落下,一片沉寂。 “太荒谬了!” 康尼子爵忍不住抱怨起来: “北地人怎么能这么蠢!” 泰尔斯听着这些话,心情复杂。 “因为我们是安坐在这里,看着他们。”库伦公爵慢悠悠地道,可语气却有种罕见的肃穆感。 令康尼子爵一时哑然。 “然后呢?” 财政总管,裘可·曼盘算着追问道: “戒守城的军队尚算完好,虽然战力不如祈远城,但也不容小觑,溃败的只是战场一隅,应该……” 但梭铎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 “戒守城的领兵者们心知犯下大错,急于补救的他们,做出了决定。” “不是后撤设防,稳住战线。” 军事顾问已经不再痛心疾首,他面无表情地叙述着军情,将代表戒守城的白棋们一枚枚前推: “而是回师战场,援救同僚。” 此言一出,在座诸君部分皱眉沉思,部分恍然而悟。 “倒是讲义气。”康尼子爵嘀咕着。 梭铎·雷德倏然抬头! 他的目光扫向每一个人: “那是他们的第四个错误。” 康尼子爵皱起眉头。 梭铎低下头,将自由堡里的黑棋和堡外的骑士拢在一处: “自由同盟的战略跟二十年截然相反:他们在胜战后,追击敌军时不求多斩首级,只求机动灵活,驱赶大部,破袭精锐。” “所以,当戒守城的旗帜赶到战场时……” 下一刻,泰尔斯看着已经倒下的白方棋子被拨到一起,扫向那些仍然立着的白棋。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祈远城的上万败兵依然残存大部,但俱都丢盔卸甲,一路撤退或者说奔逃,浩浩荡荡,喝令不住。” “他们就像暴雨后的洪潮,不可抵挡地冲垮了戒守城的阵势。” 梭铎的手不再精准移子,而是大开大合,将混乱不堪的白棋成片地扫向东方。 “更可怕的是,饥饿与疲劳之下,失败的绝望和恐惧像瘟疫一样,随着败兵蔓延到戒守城军中,引发盲从和营啸,不少人还未见到敌人,就死于踩踏内讧。” 梭铎的声音黯淡下去: “一片混乱中,戒守城——北地人最后的希望,连几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打出来,就稀里糊涂地败下阵来。” “北地人死伤难计,全军仓皇溃退,日夜奔逃,连撤数百里也未能稳住战线。” “途中也有不屈的埃克斯特贵族,力图收拢兵将,作最后一搏,但小勇不敌大势,于事无补。” 泰尔斯默不作声,他仿佛重新回到龙血之夜,看着自知必死的白刃卫队们最后一次举刀,对黑沙领的阵势发起反冲锋,为他和小滑头断后。 不知为何,明明埃克斯特是威胁极高的敌国,但看到他们如此窝囊地落败,他有种说不出的胸闷与难受。 仿佛见到英雄气短,豪杰落难。 而他觉察到,在场有此感受的,不止他一人。 “怎会如此?” 基尔伯特幽幽开口,仿佛沉浸在过往里,感慨伤神: “不可战胜的北地人,居然这就……失败了?” 但一道低沉的嗓音很快打断了他,更让所有人心中一紧。 “不。” “他们远非‘不可战胜’。” 长桌尽头,铁腕王在逆光里露出一对寒眸: “只是……” “不能力敌。” 国王发话,不怒自威,御前诸臣一时无言。 不能力敌。 想起“龙血”的背后真相,泰尔斯心下黯然。 如果昨天的消息还存在混乱不能确认,尚存一线希望。 那今天,现在,巴拉德室里详实到位的战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北地人战败了。 败了。 毫无余地和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