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拿再正当不过的复仇与公道作借口,一力承担,利用自己的死亡,带走所有的指责和厌恶。” “最好还死得光明正大,引人赞叹,富有戏剧性和传奇性。” “像个英雄豪杰。” “成为一个不受苛责、尽善尽美的完美受害者,只在身后留下怀念和同情。” 詹恩观察着泰尔斯的表情,玩味道: “只有这样,才能让刻薄狠毒又自私虚伪的围观群众们放下心来,释放他们可怜的同理心。” “才能让王室与王国不得不迫于压力,在这个让人哀婉的故事之后,无可奈何出手接济,照顾他困顿的家族,不致破败衰亡。” 泰尔斯酒杯里的清水微微翻滚起来。 就像风浪欲来的海面。 “安克·拜拉尔。” 泰尔斯面无表情: “他不是那些大家都喜欢的传奇故事里,一怒之下轻生就义,不顾身后孤寡号泣的自私英雄。” “也不是什么一时想不开,为了狗屁的念头通达,就头脑发热,玉石俱焚的人渣豪杰。” 詹恩默默地看着他,手中酒杯平静无波。 王子缓缓抬头,眼神死寂: “他只是一介偏野僻地的破落乡绅,有家人,有弟妹。” “在困顿不堪的生活里肩扛责任,负重忍辱。” “一个在强权之下,苦苦筹谋,勉力养家,为身边亲人寻求一线生机的……” 泰尔斯的呼吸急促起来: “普通人。” 所以,安克才会退让。 泰尔斯苦涩地想。 他必须退让。 因为他不是孤身一人。 不仅仅为了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泰尔斯忍不住心中的愤慨,提高音量: “而你,凯文迪尔,你利用了这一点,利用他的人性,利用他生而为人的、最根本、最在乎的东西。” “把他变成你的棋子。” 泰尔斯字句生寒: “来对付我。” 詹恩静静看着他,许久之前,方才展颜一笑。 如春风化雨。 “你不是吗?” 泰尔斯微微一颤。 詹恩轻轻晃动酒杯,看着杯中的液体朝着一个方向有序而平稳地转动: “难道你不是也利用了这一点,看似‘说服’他,实则逼迫他吗?” 詹恩的笑容变得阴冷起来。 泰尔斯的酒杯颤抖起来。 “不久前,当拜拉尔来到我面前时,”詹恩的语气很随意: “我见到的,是一个伤痕累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想要向出了名平易近人的鸢尾花家族求助。” 鸢尾花公爵的眼中闪过亮光: “他需要希望。” “所以我就给了他希望。” 詹恩顿了一下,扬扬眉毛: “也许,还有重压下的解脱。” “我告诉他,要扭转他家族的命运,只能靠一个人。” “一个带着天赐的光环归来,与座上国王,朝中诸君,都截然不同的‘新人’。” 泰尔斯咬紧牙齿,死死盯着自己杯中的清水翻腾来回,波澜迭起。 詹恩整个人离开长桌,向前走去,向泰尔斯逼近,语气不免得意: “直到你下场决斗。” “直到你用强权掐断了这点希望:无论决斗是胜是负,是生是死,无论杀死王子还是永不翻案,他的家族都将万劫不复。” 泰尔斯生生一颤,闭上眼睛。 凯文迪尔的主人冷哼一声: “你利用他的人性,逼他放弃决斗,甚至逼他苟活下来,吝啬之处,连死亡的仁慈都不肯下赐。” “只比我更加残忍。” 泰尔斯无言以对。 南岸领公爵悠然迈步,跨过地上的短剑。 “你知道,当今晚他活着走出去后,会面对怎样的未来吗?” 泰尔斯的呼吸停滞了。 凯文迪尔来到泰尔斯的面前,笑容神秘,轻晃酒杯: “现在,到底谁才是无情的那个人,王子殿下?” 泰尔斯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只是望着自己的酒杯。 看着杯中的水面,从翻滚不休到翻江倒海,再重新归于沉寂。 就在詹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