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装疯卖傻和狡诈机心牵着鼻子走,纵然知晓,也不能发作。 “最终你发现,哪怕坐在最高处,你也只能顺应这个系统、这部机械的运转原理和大致方向,尽量从中汲利,尽力利用里头还能用的部分,因势利导,随波逐流,却无力回天。” 詹恩说完了这番话,沉默了很久,看向泰尔斯。 但王子只是幽幽地望着他,并不回话。 詹恩垂下头,细细思索了好一阵,突然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罢了,我这就写一封信,”公爵放下酒杯,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一支笔,“你带去给做丧葬业生意的波蓬家族,他们欠凯文迪尔的债,见了信,会给你支取一万金币,当然,如果你个人魅力足够,也许能拿多一些。” 泰尔斯眼神一动。 “为什么。” “烦请用这笔钱厚葬布伦南大人,务必让他死后安宁,以安翡翠城人心,”詹恩头也不抬,只是奋笔疾书,“余下的,你大可以拿去填补财政亏空,暂度难关。” 说到这里,詹恩目光一动: “还有,把那个洛桑二世给办了,我不想再看见他在我的地盘上杀人索命,无法无天。” 泰尔斯拿起一口未动的酒杯,轻轻摩挲,目光却锁死在对方身上。 “但如果我不带你的信,自己去跟他们要钱,甚至去借钱,”他讽刺道,“那想必是连一个铜板都乞讨不到的,对么?” “那倒不一定,”詹恩头也不抬,不急不恼,“也许你亮出那把西荒老骨头送你的古帝国剑,他们就肯了呢?” 泰尔斯嗤声而笑。 “庞大的债务,下行的市场,无序的物价,糟烂的治安,阳奉阴违的官僚,乱成一团的翡翠城,”泰尔斯数落着一件件事,语气尖酸刻薄,“一万金币能顶什么事儿?”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詹恩笔下不停,却把目光投向客人,“泰尔斯摄政?” 泰尔斯只是把玩着酒杯,静静沉默。 “作为城主,你真的了解布伦南吗?” 詹恩微微蹙眉。 泰尔斯想起那封遗书,略带感慨: “他的遗愿是薄葬,不留墓碑,不留文字,越简单越好,连骨灰都洒进大海里。” 詹恩笔下一停。 “原来如此,薄葬,节俭。” 他放下笔,皱眉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信,目光在‘厚葬’这个词组上凝固。 几秒后,詹恩轻叹一声,重新拿起笔,继续书写。 “没关系,我还是会写这封信,你照样凭它去拿钱。哪怕不搞葬礼好了,布伦南死于非命,人心惶惶,无论是审判厅还是整个翡翠城官场,你都需要安抚。” 泰尔斯皮笑肉不笑: “这么说,要是再死多几个人,翡翠城的债务就能解决了?” 詹恩轻哼摇头:。 “我相信你知道是谁杀了布伦南,又是谁急着推波助澜,把你当作傀儡耍弄。” “布伦南是自杀的。” 泰尔斯的话让詹恩笔尖一颤。 “在他的书房里,喝了毒酒。” “他不是被杀的?或者被逼着自杀?”南岸公爵皱眉怀疑。 “他还留下了遗书,”泰尔斯没有理会对方的质疑,“一封充满悔恨与痛苦,受尽良心谴责,自承当年断桉有误的遗书。” 王子说到这里抬起头,目光如刀,直逼公爵: “包括老公爵遇刺的桉卷和证据。” 詹恩面色如常,重新动笔,书写落款。 但泰尔斯一直盯着他,目光灼灼。 “詹恩,现在就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轻声开口,却似力道万钧,“在我不得不追查下去,真相水落石出之前?” 詹恩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还在等什么?” 他的态度冷了下来,毫不妥协: “穷根究底,完成仲裁,捕我入狱吧——真正的监狱,我听说白骨之牢内部颇为宏伟……” 泰尔斯笑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咬死不松口,看来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 “而你咬死在这一个问题上,直到咬穿咬碎它,挖出你想要的所谓真相,然后呢?”书桌前的詹恩勐地抬头,“让我和翡翠城一起毁灭?好让你在废墟上重来,成就帝王伟业?”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安静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