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过两巡,众人都吃得七七八八,许是卤肉有些腻,苏案瑾拿出放置许久的茶叶,泡水解腻。 他泡茶很有讲究,配上专用的茶具,先用开水烫杯,去除灰尘。那茶杯甚是巧妙古朴,天青色为底,配上精美的花纹,并镶嵌暗金色花边。 因见了烫水,天青色逐渐变为墨绿色,杯身的花纹瞬间活了过来,栩栩如生。 “不对,”顾荷紧紧盯着那只墨绿色茶杯,“这茶杯有毒。” “什么?”众人齐刷刷抬头。 “你瞎说,”苏案染反应最为激动,“这茶杯是秦伯伯送的,要有毒,早就出事了。” 秦伯伯是他爹的过命好友,从小看着他们几兄弟长大,视如己出。 苏案染承认经过这几天相处,对顾荷有所改观。但现在她竟然说秦伯伯送的茶杯有毒,简直血口喷人! “确实有毒,”顾荷取过苏案瑾的茶杯,放在手心仔细研磨观察,“这是釉上彩,就是瓷器在烧制过程中镀上颜色、花纹的一种方式。相比釉下彩,它更不稳定,在使用过程中容易析出重金属,所以一般来说是做装饰用的。” “当然釉上彩也有好的,不全有毒,只是你这只……”顾荷眉头紧锁,“暗纹这么明显,虽是精致古朴,但很明显重金属超标,一班的匠人是不会这么烧制的。” 她家里也有些古玩茶杯,是爷爷退休后上古玩街淘的,她幼时跟着爷爷混,耳濡目染学了些东西。 是以,这只茶杯她一眼能看出问题。 之前顾荷就一直觉得苏案染的病情古怪。 因为金属中毒分为慢性和急性,一般来说急性中毒,发作快危害大,不经医治会直接危及内脏。而慢性则相对缓和,失眠多梦,夜不能寐,脸色苍白等,一般不会发展到咳血吐血的阶段。 除非患者曾急性中毒未痊愈,并且在后面长期少量多次接触毒源。 苏案瑾很明显就是这种状况。 随着顾荷的话音落地,房间里静默一片,林氏茫然,苏案染怀疑,苏案瑾摩擦的杯身陷入沉思。 顾荷想起他们说的秦伯伯,想来是感情极深的长辈。如果这杯子真是对方送的,那心思就有些难测了。 随意找了个借口出门,将房间留给这一家人。 去到灶房洗碗时,忽然发现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小四,”顾荷朝她微微一笑,“怎么不在里面跟哥哥一起待着?” “哥哥……”苏小四茫然地看着她,手小心牵着她的裙摆,眼睛大而无神。 顾荷挑眉,“方才还怕我来着,这会儿就丢下哥哥找我了。” 没出息,一顿饭就被收买了。 她蹲身,从旁边找了根树枝在苏小四面前晃悠,看见她眨了眨眼睛,眼珠缓慢跟着树枝移动。 眼部神经没问题,顾荷想着又换几种方式测试。 另一边,顾荷走后,两兄弟避开林氏,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谈话。 “哥,秦伯伯从小看着我们长大,教我们习武,爹去世后,更是多次帮助咱们。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听信顾荷一面之词。” 苏案染神情焦急,语无伦次。 “她一介村女,就今天出过一次东岩村,哪里分得清釉上彩?” 也说不一定,苏案瑾想起近期顾荷的表现,眼底一片漆黑深邃。 “哥,”苏案染熟悉他哥的表情,心里不由慌乱,“你不会宁愿相信顾荷,而不相信秦伯伯吧?这才几天呀,你就忘记她做过的事了。” 苏案瑾低头,看着他淡淡道:“你不相信,因何慌乱?” “我……”苏案染愣住。 半晌干巴巴道,“说不得有误会也不一定,可能是顾荷看错了,可能这茶杯真有问题,但秦伯伯不知道……” 苏案瑾抬头看向身旁树枝,天快黑了,晚风吹袭,枝叶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叶子支撑不住,随风飘落下来。 他忽然想起小时中毒,与娘一起被困于破庙,当时北方大涝,他们无法求医,好在危机时刻被一妇人所救。 身体快痊愈时,秦伯伯出征归来找,说给他弄了套前朝大家用过的茶具。 他一向珍爱这些旧物,得之爱不释手。也至此身体衰弱,逐渐缠绵病榻。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仔细想来颇多疑处。 再加上爹去世后,秦伯伯一路高升…… “我从不无端给人定罪,也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只有排除所有怀疑,真相才不会被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