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声音，顾荷从恍惚中醒来，仓促与苏案瑾分离，整理仪容，发丝微乱。

林氏在四个丫鬟簇拥下，笑盈盈向二人走进，“总算回来了，你一个人去外游历，身边没个贴心人，真叫娘担忧。”

又对周围的丫鬟道，“这是二少夫人，以后咱们府上什么事，都听她的。”

几个丫鬟听罢，连忙俯身行礼。

顾荷让几人起身，正想说她忙于医馆，没时间管理内务，就被苏案瑾拉了拉手，

他冲林氏道，“娘，小荷还没用晚膳，不如让下人弄个羊肉锅子，咱们吃过了再聊？”

“好好好，”林氏自是答应，她紧紧拉着顾荷的手，嘴里直道担忧，“你瘦了，皮肤也没以前光滑，在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顾荷摇头，注意到林氏穿着与以往大不相同，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去繁就简。她头上插着一支四股金钗，钗头镶嵌一颗浑圆的珍珠，珠光四溢，晶莹透亮。

“这是今日皇后娘娘赏赐的，东珠从凤冠上取出，”吃饭的时候，林氏将顾荷喜欢菜品放在她面前，“你的衣裳我已经让人订做了，等你休息几日，娘便带你认识圈中夫人。”

“你若不喜欢也没关系，”林氏知顾荷素来不喜交际，加上经历了一遭流放，自己对以前的好友也淡了，“娘只是带着你认了脸，以后你自己当家做主时，相互遇到也能喊出名字。”

这也是对顾荷撑腰，像别人展示苏家对顾荷的肯定态度。省得那些个小心思的人，欺辱她出身民间，背后使绊子。

顾荷明白她的苦心，虽并不在乎那些贵人看法，仍接受她一片好意，“多谢娘。”

“一家人说什么谢，没得生分了，”林氏拍了拍她的手，有些惦念地说，“以前在东岩村的时候，娘的眼睛看不见，案瑾久病无法下床，案染冲动易怒让你受了不少气，小四……总之咱们一家全靠你才走到了今天。”

她的眼睛，苏案瑾的身体，小四身上的毒药……

“娘经历了那么多事，早看开了，这辈子只要你们几个过得好，别的娘都不在乎。”

她细细数着往事，一遍又一遍强调顾荷的付出，拐弯抹角表达自己的态度，暗示顾荷不管外面有什么流言，她始终拿她当儿媳妇。

顾荷知她在宽自己的心，心底一片熨烫。哪怕重回巅峰，身份地位大变，林氏依旧还是那个林氏。

“娘，你今日进宫，可曾看见小四……九皇子了？”

顾荷一早知道小四是男孩，毕竟她是最了解对方病情的大夫。

“见着了，殿下正学着宫中规矩，瘦了一圈，娘心疼呢。”林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用绣帕低头擦拭眼角泪水，“娘出来时，殿下跟了一路，红着眼睛愣是一个字也没说。”

林氏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心痛，刚开始她还埋怨苏案瑾为何执意要回汴京，让好好的一家人四分五裂。后来渐渐明白了些事情，又得大儿子消息，那股子怨气才消散。

“殿下机敏聪慧，明白娘一片苦心。只是如今身世曝光，宫里才是他真正的家。若跟着咱们流落在外，不知还要吃多少苦。”顾荷道。

既然苏案宸在军中暴露身份，被人坑害，那对方找到苏家人只是早晚的事。

“三弟呢？”顾荷转移林氏注意力，“我听说北穹已经退兵，想必三弟也该回来了。”

北边天冷，冬季艰难。北穹这次出兵，一为抢劫陈国粮食，二为试探陈国军事实力，为日后南下布局。

“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提起苏案染，林氏脸上这才露出点笑容，“他立了功呢，受到冠军大将军的重视，收在身边成了千户。”

“三弟真有出息，打小我就知他与众不凡，虎头燕颔，英姿飒爽，不愧是娘亲生的。”

“你呀你。”

顾荷一通彩虹屁，哄得林氏团团转。

苏案瑾噙着笑为两人布菜，原先诺大的将军府就他跟林氏两人，一个忙于政事，一个心里有事，清冷孤寂得很。

如今顾荷一来，院里欢声笑语，有了活人气息。

他的决定果然没错，幸好将顾荷骗了回来。

这顿饭从天亮一直吃到天黑，到最后林氏说着乏力，顾荷两人才退出院子。

冬日黑得早，钩月高悬，宫灯明亮，苏案瑾挥退丫鬟，取过八角桂花灯与顾荷一起散步。两人的脚踩踩在积雪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你送我到木记医馆吧，我那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顾荷说。

“这么晚了，明日再去吧，”苏案瑾不容置疑，“医馆放那里不会跑。。”

“可……”顾荷还是有点犹豫。

留下来就得同床共枕，未免太快了些。

苏案瑾笑道:“前头娘还怀疑咱俩是不是在闹脾气，今日你离开，不是做实了娘的想法吗？你可答应帮我挡下秦家婚事，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谁出尔反尔了？”顾荷提高声音，不满道，“我顾荷最讲规矩。”

“是是是，”苏案瑾笑着拉过她的手，“所以走吧，夫人。”

顾荷跟着苏案瑾回到院子，越靠近寝房，心越发紧张，“那个……”

“周围看着的人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