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娘也省得,”林氏起身,着急忙慌为顾荷准备入宫的行头,“还好回京那会儿,娘就为你定做了衣裳。咱们镇国将军府二少夫人,逢年过节得参加宫中宴会,进宫的礼服自然少不得。”
“娘,你身体不适,还是我自己来吧。”顾荷道。
苏案瑾闻言询问:“娘哪里不舒服?”
“只是嗓子有些干痒,不是什么大事。你没回来之前,小荷说熬个药膳就好了。”林氏想着摇头,“还是算了吧,明儿小荷要进宫,今晚娘得教她礼仪,可不能因着些末小事浪费时间。”
“倒也不必太费周折,娘娘宽宏大度,不会因一点礼仪怪罪夫人。”
“那也不行,”林氏道,“宫里耳目众多,难免有些个爱生事的,专盯着人错处瞧。你们男人是没关系,人家大不了说豪爽剽悍,不拘一格。女子这般,就坏了规矩名声。”
苏案瑾话被怼,无奈朝顾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尽力了。
当日用过晚膳,顾荷便跟着林氏临时突击礼仪,一面教一面安慰,“你也不必太紧张,明日娘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
都是些简单的礼仪,一学就会,便是林氏不教,顾荷跟着她做也错不到哪里去。
雪上梅树头,顾荷回到自己的院子。苏案瑾早已洗漱妥当,穿着白色丝绸寝服,披着半干的长发,躺在榻上看书。
见顾荷进来,他忙放下书籍,为她取下外袄,“可是累了?早知娘如此紧张,今日我便为你推了皇后娘娘好意。”
可给他家顾大夫累坏了,她一心向往自由,不愿过这大宅院里的生活。万一给她累着了,撂挑子不干则得不偿失。
“比不上开医馆一半累,”顾荷拆下发簪,墨发倾斜而落,柔顺飘逸。
“找你借个人。”
“好。”
顾荷回头,杏眼微睁:“不问我找你借人作甚?.”
“左不过是为了医馆药材罢了,你罪了徐家,担心他们从中作梗。”
苏案瑾用木梳为她顺发,命人准备沐浴的热水。
顾荷红唇微张,这人会读心术?
苏案瑾瞥了他一眼,嘴角止不住上扬,“那徐家不过是个空壳,仗着楚王的势为非作歹罢了。明儿我就让人办了他。”
说罢,漆黑幽暗的眸子闪过冷意。
顾荷背对着他,没注意他眼底的凶狠,拢了拢脖颈处衣襟,“还有一事,你来了京城三月,可曾有我师父的消息?”
她指的李大夫,李大夫是她中医学的启蒙人,从基础识别草药到摸脉针灸,乃至疑难杂症,手把手教学,算得上她中医师父。
那日他走得匆忙,留下的药炉和《李氏药典》,给了顾荷不少方便和启发。
顾荷一直记得他的恩情。
今日跟木细悦打听七大医馆详情,得知其中的瑞安堂东家为李氏,专治风邪疟疾类感染病症,一家三代都在医官署任职,实力不可小觑。
李大夫走了,说不得就在汴京。
苏案瑾笑道,“还以为你会先问薛绛情况。”
“他有你跟蔺大哥看着,能出什么事儿?我直接找他,说不得会扰了他工作。”顾荷眉眼柔和,“况且他会来找我。”
“水冷了,先去沐浴,”湿润的头发贴在胸前,苏案瑾指尖拈动,“李大夫没回汴京。”
“不可能!”
顾荷眉心紧拢,挤出一道沟壑,“我听李螳螂提起,师父乃李氏嫡系,已经被族人寻回汴京。”
当时李螳螂被捕入狱,让顾荷看在同出一脉的份上,向蔺麓闵求情放过李氏。
顾荷不认为,在那种情况下他会故意说谎。
“李螳螂?”苏案瑾脑海中人脸闪动,很快给这个名字对上了号。
想到她还有如此取名嗜好,忍俊不禁道,“李螳螂的消息八成为真,但京里没有李氏找回嫡系的消息。李大夫可能出事了。”
顾荷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
汴京南面,李宅
煤油灯光昏暗,狭窄黝黑的甬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隐秘的地下室内潮湿阴冷,里面摆着一张木床、案几、书柜和笔墨纸砚。
此刻那木床下方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脚上套着两指宽处的玄铁链。老者翘着二郎腿,一只有皱纹的手握着铁链,在空中一甩一甩,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模仿人儿跳绳。
那陶然自得,苦中作乐的人,不是李大夫又是谁?
此刻他对面坐着一位穿着官服的老者,手捧热茶,眉发皆白,看起来比李大夫老大了不止一两岁。
“天气冷了,不知兄长可还住得习惯?”
李大夫冷哼一声,二郎腿摇晃得更用力了。
老者无奈叹息,声音沙哑,“兄长这又是何苦呢?交出咱们祖传的《李氏药典》,弟弟这就放你出去。”
“呸,那是我写的药典,什么时候变祖传的了?”恬不知耻,李大夫吐他一脸口水,“李海郭,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要脸。”
李大医官并不生气,宽容平静地擦了擦脸:“你看你,一把年纪了还这般沉不住气。”
“听说你在安平县收了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