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眼里不以为然，嘴上却笑道:“如此神奇，还请夫人将按摩之法教给宫中婢女，由她们每日为娘娘分忧。”

“正有此意，”顾荷笑着回，“方才进宫时，臣妇考虑不周，未曾携带银针。想把针法画下来，由医官署大人看过，确认可行后，再为娘娘施针。”

皇后点了点头，目露欣赏，“还是苏二夫人考虑周到。”

便由顾荷演示一遍，宫女跟着学习。

皇后漫不经心靠在凤椅上，她不觉得乡下来的大夫比得上重金培养出的御医。只存了拉拢苏家之心，才放任顾荷在自己头上作为。

却不想随着那灵活的手在头上动作，干涩的眼睛逐渐溽热，眼皮重达千斤完全睁不开。头脑放松畅爽，脊背颤栗，整个人舒服到骨子里，竟昏昏欲睡起来。

祥凤宫内落针可闻，丫鬟们惊叹相觑，许嬷嬷面容震惊。自陛下昏迷以来，娘娘从未睡过安稳觉。这才半盏茶不到，就坐着睡着了！

将军夫人果然有些医术。

轻微鼾声自上首响起，在这个安静得近乎诡异的宫殿中十分突出。就连眼高于顶的许嬷嬷，看顾荷也多了几分肯定与感激。

亲自顾荷与林氏前往永寿宫，徐嬷嬷和颜悦色道:“娘娘睡着了，忘了交代两位夫人。过几日是上元节，娘娘欲在宫中摆宴，特邀二位夫人参加。”

“多谢嬷嬷告知。”

徐默默摆了摆手，“快去看看九殿下吧。”

......

永寿宫

苏案瑾与小四执子对弈，前者气定神闲，后者拧眉苦思，眼神时不时望向门外。

终于外面传来积雪踩踏之声，小四脸上立时浮现出喜意，“二……夫子？”

苏案瑾颔首，“去吧。”

小四规规矩矩放下手中黑子，后退半步，背手命令周围的侍卫，“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守护。”

顾荷搀扶着林氏与最后一位侍卫擦肩而过，殿门关闭，一团紫色朝着两人飞奔，直直撞进林氏怀里。

“娘！二嫂！”

小四双手环抱林氏纤腰，眼眶泛红，百般依恋。

“殿下，”林氏黑目湿润，手臂颤抖，“臣妇给殿下请安。”

“娘！”小四抬头，呜咽痛哭，“我好想你啊，咱们什么时候……”

“殿下，”苏案瑾冷冷开口，“您的娘只有一位，便是当今皇后娘娘。”

小四浑身僵硬，嘟着嘴不情不愿:“苏夫人。”

“这里又没旁人，他一个小孩子，你何苦对他如此严厉？”林氏不满，揽着小四轻声细哄，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跟夫子学了什么。

“这是苏二夫人，”林氏拉过顾荷说，“殿下金龙之体，贵不可言。以后见面记得唤臣妇苏夫人，人前人后均不可忘记。”

许多事她懂，只是狠不下心说。

小四温顺地点了点头，脸上的依恋逐渐消失，内心蔓延出无尽的悲伤、失望与背叛。

他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家还是那个家，只是不再需要自己。

林氏捂着胸口难过得直流泪，苏案瑾神情冷漠，言语冰冷:“殿下如果记不住，日后就不要与娘见面，否则害人害己。”

小四慕然睁大眼睛，眼泪汹涌而出，抿着唇不发一言。

顾荷叹了口气，蹲下身用手帕为他擦干眼泪，“你好好说话，何苦冷言冷语吓唬他？殿下尚小，从小与你们生活在一起，难免有雏鸟情节。”

“二嫂。”

“乖，”顾荷摸了摸他脑袋，笑眯眯道，“比以前成熟一些了，果然环境催人熟。”

“殿下不要恨娘和夫君，他们将您推开只是在保护您。因为您跟他们离得越近，便越危险，最终可能性命不保。”

小四知道，但无法理解:“我们可以离开皇宫，回龙吟岛，永远不要回来。”

顾荷摇头，柔声道，“不可能的，殿下的路从出生便已经定下，从始至终只有一条。”

“为什么？”

“殿下可曾记得东岩村那场大火？”

小四心有余悸的点头，当时火光冲天，黑烟弥漫，熏得他睁不开眼睛。娘拼命将他搂在怀里，差点被倒塌的房梁砸中，幸好三哥及时赶到。

“殿下如果不回宫，东岩村的大火只是拉开一切的序幕，后面还有杀人，放火，下毒，刺杀等一系列事等着殿下。到时朝不保夕，山穷水尽，便是相公与娘也无法保住你。”

“难道宫里就安全吗？”小四抿嘴，昨日有人往他晚膳中下毒，试菜的宫女当场去世。

“相对于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民间，守卫重重的皇宫更加安全。”

小四似懂非懂。

彼时日光照耀，宫殿内半明半暗，顾荷拿起一支放在暗处的砚台，笑着问，“殿下觉得，这砚台放在阳光下明显，还是阴暗处？”

“自然是阳光下。”

“真聪明，”顾荷点了点他鼻子，“殿下隐藏于民间，就相当于隐藏在阴影里，看着自由安稳，实则危在旦夕。而如果站在阳光下，虽受万人监视，然谁都可以看见殿下，谁都不敢动歪心思。”

嘈杂混乱的脑袋深处涌出一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