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爹叫来老大和老四，叫他们帮老三出出主意。眼下正缺人手，多一个人多一个点子，李家的生意会顺当一些。

老四李文来在小学当老师，放学后才来，正赶上饭点。

饭桌上，爹把大致情况讲了一遍，他问：“文胜，你是老大，没什么营生，靠种地维持生活，老三现在谈了这么一桩生意，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抽空多帮帮忙。亲兄弟明算账，文归会给你一些分成，比你种地强。你看呢？”

听爹说完，老大有些生气，他质问老三说：“文归，你咋回事？好好的药材生意不做，跑广东捅这娄子来了？20万元，你想过没有，这是什么概念？

“咱祖上是地主出身，估计所有的财产加起来都没这多吧，你也不谨慎一点，为啥不提前告诉我和文来一声，你胆子也太大了！”

李文归刚要辩解，爹开口了，说：“文胜，你咋说话呢？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文归怎样一个人，你是他大哥，这些年了你会不了解？

“事已至此，咱不能自乱阵脚，这是一件大好事，咱要想办法把生意做好，给李家出头，让李家崖人看看，高山村的所有父老乡亲看看，老三是有出息的！”

“爹，你说得好听，我也想帮李家光宗耀祖，可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做了两天小生意而已，这么大的买卖，就算把李家崖人都搭进去，恐怕难以实现。

“爹，咱能现实一点好吧？多大能力干多大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文归读过书，走南闯北这些年，怎会不知道签合同意味着什么？那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轻则赔偿，重则坐牢，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事实！”

“屁话！你们都是亲弟兄，我叫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叫你泄气的！你是老大，咋没有一点老大的样子。

“当初，分家的时候，为什么我选择去老三家？我就看这孩子有想法，做人实在，脑瓜子聪明。这些年家里的大小事务，哪一件不是文归定下来的？

“好了，你要支持就过来帮忙，不支持就少说两句，我活了这把岁数，我都不怕，你一个年轻人怕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爹生气了，训斥了老大几句。老大只好闭嘴了。

老四李文来是一介书生，没有急着发表看法。见爹发火了，他才慢腾腾地说：

“爹，你先别生气。大哥没什么本事，种了半生的地，种地也赚不了几个钱，他的认知里，一千块钱都是大钱，何况20万呢？

“他的担忧也是出于好心，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事已至此，爹说得对，咱就不要纠结过去的事了，因为合同已经签了，再说反悔的话没有意义。

“我一直相信二哥的能力，小学读书好，没钱辍学，13岁学了木匠，学成后，四处挣钱，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心血。说真话，我得感谢二哥，要不是他帮忙，我还能读完中专？今天能当上老师？想都别想！”

他把目光转向李文归，说：“二哥，首先要恭喜你！一个人壮着胆子开车去广东，药材卖了好价钱，我佩服你的胆识。跟一个广东商人能谈成这么大一桩买卖，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佩服。

“既然你能做这个决定，我想，你一定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咱弟兄仨，爹说了，你是能力最突出的一个，这全家人都承认。

“但我也想多说一句，凡事量力而行，你身后背着整个家庭。人生的路还很长，一个人一辈子能赚多少钱，什么命，从出生的那一刻早就安排好了。总之，从你十几年的经历看，你是那块料，大胆前行，需要帮忙的，弟弟奉陪到底！”

不愧是读过书的，不愧是人民教师，李文来这一番话说得很中肯，既肯定了二哥的能力，表扬了大哥的忧患之心，也委婉暗示了二哥的鲁莽，最后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可谓一箭三雕，比大哥李文胜会说多了。

听完，爹微微一笑，点点头说：“文来啊，你是老师，教书育人，得有这样的思路和想法，学生们的福气啊！”

说完，爹对老大说：“文胜，什么也别说了，事已至此，唯有齐心协力干就是了。这的确是块烫手的山芋，文来说得好，一个人的命是天注定的，我信这话。李家崖、甚至整个高山大队这么多人，20万的大单偏偏落在文归头上，说明啥？老天爷赐给他的礼物啊！”

老大李文胜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爹，你也别怪我说话直，给大家扫兴，只是作为长兄，我希望一步步来，做生意要细水长流，循序渐进，步子别迈得太大了，容易伤着自己。天降馅饼，是好是坏，不到最后一刻，谁能断定？”

爹沉默片刻，慢慢点头。

李文归开口了，说：“大哥，文来，刚才你们所说，都很中肯，咱是一个爹的孩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为这个家庭好。

“这个贫穷的年代，万元户就已经很厉害了，何况20万元？当初喝了点酒，一兴奋就签了，现在想来，的确有点后怕！初生牛犊不怕虎，终归还是要付出一些无知的代价的。”

“都闭嘴！少说两句！晦气！好好一件事，瞧被你们说成啥了？年纪轻轻，有胆识有魄力，正是干事的时候，咋能有这种消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