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豆跑出去看了半天,忽然转头,指着河面说道:“刘景浊,这个老爷爷是个好人,他给过我一张饼呢!” 刘景浊故意板着脸,“要学武功,不叫师傅?” 小丫头挠挠头,咧嘴一笑,轻声道:“师傅,咱们跟老爷爷一起吃饭好不好?” 这句师傅叫出了口,刘景浊便不再是一朵昙花了。 可能不管过去多少年,白小豆还是始终不敢吃肉,她眼中的世界也始终没办法将那层灰纱扯个干净。可刘景浊想要试试,试试让一个没有童年的小丫头,感受到这个人间的绚烂多彩。 刘景浊走去院外,揉了揉白小豆的小脑袋,轻声道:“当然好了。” 这个年夜饭,其实也是刘景浊离乡之后吃过的第一顿年夜饭,而且有些奇特,守夜却没见半点儿夜色,一颗火红日头愣是不愿落山。 韭菜豆腐馅儿的饺子,白小豆吃了得有十几个。还有一道硬菜,是刘景浊以豆腐雕的一条鲤鱼。 年年有余嘛! 白小豆吃饱喝足后,又拿着山水桥在院中蹦跶了好半天,被刘景浊硬拉着洗了脸后便上下眼皮打架了。 算时辰,已经丑末,可太阳还是怼着大地晒。 白猿趴在白小豆床前,静静看着小丫头。 都上了年纪,何伯自然明白老猿怕是时日不多了。 何伯与刘景浊要了一碗酒,轻声道:“丫头很粘白猿啊,可你要是真带着它往北边儿去,它老迈身子可能受不了哇。” 刘景浊点点头,说道:“我可以用些手段,至多也就是让它多活半年,可正如何伯说的,不能舟车劳顿,只能静养。” 放在今天之前,刘景浊半点儿法子都没有。也是如今身怀雷霆真意,倒是可以布下一道阵法,以雷霆之中的生机,去减缓白猿衰竭速度。 可白猿或许并不想如此。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猿拖着疲惫身子走来,一把将刘景浊的手拉去按在自己身上。 白猿明明白白以心念说道:“我不能让她看着我死,你得带她走,照顾好她。” 放下刘景浊手臂,白猿跃下台阶,转身之后跪伏在地上,似乎在表达谢意。 何伯叹气道:“跟我走吧,咱们两个老东西,结伴走完这最后时日吧。” 刘景浊沉默不止,白猿抬起头,一双浑浊老眼静静盯着刘景浊。 刘景浊只得点头。 一艘小舟过河,两个老迈身影往东。 刘景浊坐在台阶上,轻轻抿了一口酒。 从白猿离开屋子时,小丫头就已经醒了。白猿前脚离开小院儿,屋内被窝里便呜咽不止。 刘景浊轻声道:“丫头,人这一生中会碰见许多个离别,越长大只会越多。有些离别会有重逢之日,有些离别,只此一面,就再也见不着了。白猿老了,他不想死在你身边,你要是舍不得,我带你去与他好好道别。” 屋内呜咽声渐渐消失,白小豆光着脚丫子走出了,坐在刘景浊身旁,小小的胳膊环绕住小小的腿。 “师傅,我要是追过去,他会不会更放心不下?” 刘景浊想了想,伸手按住白小豆的脑袋,轻声道:“不会,白猿看到一个愿意勇敢直面这个人世间的小丫头,会比看到一个不敢道别的小丫头更高兴。” 刘景浊转过头,温柔道:“要去吗?” 白小豆擦了擦眼泪,使劲儿点头。 一只大手拉起小丫头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人乘风而起,跨过这条不大的河流,追向两道老迈身影。 白小豆大喊道:“白猿爷爷!” 白猿明显一愣,赶忙转身,一个光着脚丫子的小姑娘已经飞奔过来扑进了白猿怀里。 一双浑浊眼睛泪水不止,白猿以手臂绒毛擦了小丫头的眼泪,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拽着小丫头,指向刘景浊,示意小丫头跟着刘景浊走。 白小豆哇的一声,重新扑进白猿怀里。 小丫头哽咽着说道:“你放心,我会活的很好的,我要学最厉害的武功,我要吃最好吃东西,我要看最好看的风景,我要把你的那份儿也一起吃了看了。” 白猿呲开獠牙,流着眼泪朝着小丫头竖起大拇指。 他最后帮着白小豆整理了衣衫,然后轻轻推开白小豆,转身往城里走去。 可每走几步,就是一回头。 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分飞禽走兽的。 刘景浊走上去拉起白小豆手,朝着白猿使劲儿挥舞。 每一次离别,我们都应该高举手臂使劲儿挥舞,即使有些离别,注定没有重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