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走在如此街头,刘景浊一下子笑意不止。
再往鱼窍峡方向走片刻,一处倚着山坡修建的台子,雪融化后全是泥巴,人走的多了,就成了稀泥。
台子下方是现杀的猪肉,上方是卖猪崽儿的地方。
今年猪肉价钱好,一斤要卖到三十文。
很快刘景浊就拎着两斤五花肉,往回折返。
结果就瞧见流泱领着梧丘,在一众小摊儿前面晃悠,买这个买那个的。
此时刚刚弄了一大堆东西,正翻荷包呢,结果瞧见山主了。
于是流泱冲着刘景浊憨憨一笑。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山主,这个钱让我掏,你好意思吗?
结果又见刘景浊拎着肉,流泱一下子皱起眉头。
“啥意思啊?”
刘景浊晃了晃手中的肉,笑道:“我娘说夜里炖肉吃,待会儿一块儿来。”
流泱板着脸转身,剪下来一丢丢银子,拎着一大包东西,拉着梧丘,扭头儿就走。
刘景浊笑骂一声死丫头,却也忽然意识到,这份来自青椋山众人的保护,对白小豆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等那丫头回来了,带她回一趟家吧,她真正的家乡。
前方忽然有哭声,声音很大。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个孩子站在卖炮仗的摊子前,死死攥着一挂鞭炮,死活不愿意松手。
孩子身后站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一巴掌一巴掌拍打着孩子屁股,一声声喊着:“松手!松不松?”
还有人劝,“不就是七文钱吗?给娃买上吧。”
但看母子二人打扮,就不是能随随便便花这七文钱的人家。
妇人看着已经三四十了,但其实,也才不到三十。
孩子终于松手了,但哭的更厉害,双拳紧紧握着,怒气冲冲道:“为什么我没有爹?为什么我没有爹?”
说完就哭着跑了。
反观妇人,被众人围观,站在原地,措手不及。
摊主轻轻递出几挂鞭炮,轻声道:“大嫂子,别生气,孩子都这样,我家的也一样,死淘气。我这几挂受潮了,卖不掉,你拿回去晒两天也能用,拿给孩子玩儿吧。”
事实上,摊主明明就是在台面下方取的,哪里会受潮?
妇人缓回了神,眼眶有些红润,但还是摆了摆手,之后从腰间掏出个小竹筒,里边儿塞着棉花,一层又一层,棉花下方,才是零零散散几枚通宝钱。
她数了五枚,抬头看着摊主,有些为难道:“能便宜些吗?”
摊主点头不止,送也可以,但面前妇人,明显不愿接受他人施舍。
围观者,有人叹息,有人偷偷抹眼泪,有人满脸笑意,与同行者交头接耳。
结果妇人前脚刚离开,有人便喊道:“五文钱是吧?那给我来十挂。”
刘景浊明明瞧见,不远处摆摊儿卖福字春联的地方,挂着最低五文的牌子。
妇人走过那处地方时,几乎一直盯着字摊,但看的不是红底春联,也不是福字,而是白底子的挽联。
旧时乐平郡,如今琉璃州,都有个规矩,人死要守孝三年的,这三个年头儿,门口都得贴白底子的对联。
直到此时,刘景浊还能听到有人嘀咕:“这寡妇真是抠搜,孩子买个炮仗而已,至于吗?”
也有人说:“也就是人前这样了,院子里不知多少道门,进出多少男人呢。”
刘景浊耳边有人声传来:“鱼窍峡北边儿有个地方叫做涧沟,属于青泥河水系。这妇人的丈夫,原来是乐平道府兵,后来随军西征,打完大月刚刚返乡就又被征调到了浮屠洲。”
刘景浊转过头,皱眉道:“辗转十数年,照景炀新法,最低都是从八品校尉了吧?”
杨宝芯轻声道:“不止,都已经从七品了。”
刘景浊面色不太好看,“那这是怎么回事?”
杨宝芯叹息道:“起先我也疑惑,后来麻烦马山君查,马山君又托人查了,才知道是那人战后又娶了一房,不愿返乡。还做起了生意,也挣钱了,所以有点儿忘乎所以,居然光天化日调戏民女,正好碰上了随军御史,就被当街杖毙了。”
刘景浊只得灌下一口酒,一时之间都不知怎么开口了。
自作孽啊!
又听杨宝芯说道:“攒下的家底儿全被那女人卷走了,还是边军黑骑把人送回来的。大概是三年前,我记得那天,她跟今天差不多,被人围观、取笑。”
刘景浊呢喃道:“孩子总是会无意间伤到父母的心。”
杨宝芯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刘景浊取出一锭银子,却又收了起来。
给了钱,帮得了人帮不了心的。
想了想,刘景浊说道:“她家有没有种什么东西?地多不多?”
杨宝芯说道:“拢共三分地,她也种不来,一分地种的麦子,其余二分地种的桔梗,跟荒着没什么区别。”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道:“托个梦,就说明年九月送桔梗至龙神庙,二分地收成须一根不差,否则降祸于身。”
然后才取出那锭银子,“先给钱。”
杨宝芯摇头道:“不也还是帮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