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擎翱那狂妄的发言,沧南衣不可否置地微微颔首道:“如此战术倒是比你前些时刻种种行径要来得可靠一些。”
擎翱满脸微笑,朝着沧南衣深深一礼,道:“古往今来,还从未见过谁如娘娘这般,直视屠杀自己族人的心境,正视自己死亡的现实,我实在无法理解您到底怀有怎么样的信念,才能在这个罪恶的世界里维持这样绝对天平般的稳定。
在下收回前言,这圣人之名,六界众生,唯有您一人担得此名。”
沧南衣看着擎翱眼底不加以掩饰的笑意,她忽然轻笑一声,淡道:“不恨吾了?”
“恨。”擎翱直起身子,那双漆黑残暴麻木的眼睛里,却又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当年我身败名裂,弑父杀兄,沦为邪神信徒,当我知晓娘娘你有封印邪神之力时,因那迁怒之恨,的确恨你入骨,我渴望复仇,在重得身躯之时,迫不及待的想要设法混入这昆仑山中来,拆你之骨,啖你之血!”
他缓缓扬起头来,看着这茕茕天幕,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间的汪澜仿佛在这一刻都将给荡出。
“可是啊娘娘……”擎翱长长叹息一声,道:“邪神的绝望腐蚀的是我的心,并未啄去我的眼,我不瞎,山中数十万年光阴,即便我看不透您,却也明白,我身劫难,与你无关。”
“见过了您这样的人,万物众生或许不会喜欢,但也无人对您,真正恨得起来。”
“自我拜入山门的那一日,见到娘娘真人的那一刻起,我对娘娘便再无怨恨之心。”
对于沧南衣,他难生恨。
只是他恨天道不公,命运不公。
他舍身而死,成就大义,可大义却弃他于微尘之中。
他应世界希望而投身于黑暗之中,欲成英雄。
最后却满身罪孽万劫不复收场,天下苍生太大太广太虚,他恨万物世界,可真正追溯源头,却又不知恨谁而起。
做为神主傲青,他不想这般满身狼藉的结局收场,就必须抓住点什么。
轻水垂首咳出胸腔里的淤血,她扶着血池艰难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擎翱,“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在山中布此死局这么多年!”
擎翱理所应当道:“轻水女官这话说得,好似本道不在山中布局,娘娘劫期就不会临身而至一般。”
淡淡一番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擎翱对上轻水女官愤怒的视线,淡淡一笑,道:“在这个世间,娘娘不存在任何敌手,娘娘唯一的敌人,是与这天道抗衡而逆天改命,而我等人物,却也不过是天道注定里布置在娘娘面前的阻拦者罢了。”
擎翱展开手臂,面上笑容愈发恣意阴森,亦是张狂“既然命运有所安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就来吧。”
“你说得对。”沧南衣展开手掌,穿入虚空,自乱风飞渡里取来轻水遗失的那枚妖元,随手之间抛给了轻水。
她满目风轻云淡,看向擎翱,淡淡道:“今日结局,无非你死我亡,二者兼备罢了。”
沧南衣神情平静,但杀意已起。
生死已成定局,她以不欲多做他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并不厌恶擎翱这样的人物。
但她也知晓,命运既定之下,若是放任擎翱继续下去,她身归之后,他必大开杀戮,屠尽昆仑人间,天界三十六天宫。
虽说死后身后事与她再无干系,她大可两眼一闭,与世长诀。
只是既然如今她还活着,总得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尽心尽责的做完了才是。
随着沧南衣起势之间,整个昆仑后土大地自发地颤动起来。
望烽台前的夜色忽然变得远淡起来,沧南衣一袭染血的青衣在风雪里轻轻飘拂,束着她青丝秀发的玉冕泛起了神圣的光辉,在雪色里格外醒目。
半身染血圣人躯,威压却是直入心灵。
这一瞬间,十万群山皆矮下了身躯,只她一人高大。
在擎翱的目光注视之下,沧南衣抬起那只沾染斑驳血迹却不失美丽好看的右手,伸向了夜空之中虚虚一握。
天上银河乍现宙宇,星河漫洒银河碧,苍穹人间皆映辉。
孤影独立望昆仑,万里蛟龙化银川。
她自万里银河夜色里,抽出一柄银芒浩霭的剑,剑气汇淬天辉,古意盎然,剑鸣之音如若鸿鸣九皋,声闻九天,翔于云表。
剑出之瞬,整个十万大山都被淬染成了金色,九重云端,天光普照,剑气缭绕,其间有鲲鲸腾云驾雾,矫然下览,如悲如鸣之音繁复沧古,气吞环宇。
擎翱抬首望天,只见沧南衣一剑未出,不过自天取剑,便让他封界万剑自崩兵解,稀碎的金色剑意零零洒洒而落。
不知从何方起,吹来人间天宫的风。
他惊叹:“原来娘娘你不是没有斩我剑封之力。”
沧南衣横剑搭放于大袖之上,勿需擦拭,也能够见那剑上锋然。
她平静道:“擅自取以源血,本就非吾之意,不过昆仑妖仙一族,受吾万载香火庇护,纵然青玄如此做为有过,可追溯根本,取血为吾用,亦可不亏不欠,可人间的妖族,苦受颠沛流离之劫,万族屠宰猎捕之痛,从未受过吾一日庇护,若为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