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面又是一静,众人带着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灵笼之中的那道身影,只觉一时之间,不寒而栗。
然而,萦绕在他们心中多年不为人知的疑惑,在这一刻也终于好似得到化解一般。
就说这世间哪里来的绝对光明,在干净的心镜里也会藏有鬼蜮的阴影。
越是盛烈的光明之下,所藏见不得光的阴暗面便越深。
自古以来,便是开天辟地的父帝之神,征战出三十六天宫上清之地的他,一生也并非全然清明磊落,关于他亦是有着与妖王结合,诞下私生子种种不堪传言。
是说,这世间哪来的什么绝对纯白如雪,干干净净,千万载岁月以来,孑然一身,风月不改。
更莫说,这位昆仑娘娘的血脉本源就非是纯仙一脉,妖氏一族,修得仙体,辟易妖仙新族,本就是违背天道的奇迹。
以妖仙之身成就圣人之心,本就疑点重重。
谁能知晓,这圣人皮囊之下,是否亦是藏着一颗魔鬼心肠?
当年仙魔之战,仙族残胜,以着极为惨痛的代价赢得了万载仙道昌隆太平盛世,这么多年以来,魔族气焰始终难起。
谁有能够保证,这位妖仙娘娘,是否为魔族安排在他们仙界之中一柄久远难以察觉却在关键时刻致命的一把利刃。
恶堕者沉沦。
旧神主傲青尚且都能够在山中伪装真仙这么多年,在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而如今,昆仑山即将堕山沉落,身为天地五尊仙的君皇陛下亦是死得莫名其妙。
换做以往,谁能够想象在昆仑神主的眼皮子底下,竟会昆仑颠覆,夫君惨死,水神国界沦为他人之物,三十六天宫有着崩灭之危。
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在眼前一桩桩一件件接连成为现实。
如此想来,这一切祸缘好像都是取自于神罚试炼。
神罚试炼是娘娘一手开启的,迎来了史无前例的黄金异雨。
而此之后,本应结束试炼的修士们,却又因为娘娘广召山君拜师名而留在了山中。
甚至连四方不出于世的隐仙大能,都接二连三地被尽数吸引入山中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再细细串联起来,当真叫人嗅到了极为浓烈的阴谋意味。
凡人逆天改命,尚且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圣人命盘,早已在千万年以前,如同命运注定一般刻画在了天道命理之中。
圣人若想逆天改命,所要付出的代价,岂非是祭献苍生?!
难怪……这么多年来,她虽庇护子民,可对子民从未寄托过身为圣主的怜爱归属之心。
如今看来,难道不正像是古魔天卷中所记载的将自己子民信徒当为猪羊圈养的邪灵。
天道万法都窥不清这世间的善恶是非,他们仅凭肉眼神通,又如何窥得透那圣洁外衣之下的真实。
“这话说得好生荒唐。”忽然人群之中,出现一道娇小柔弱的身影。
看到来人,轻水与青玄二女面色皆为一变,失声道:“小殿下。”
梵殊真人也是眉头大皱,看那神色竟是极为不悦的。
“小殿下大病初愈,来此间战场做什么,这里不该是殿下来的地方。”
小山君一袭黑裙古静如素,她俏生生地立在人群之中,眉目稚美,下颔尖尖,生得骨柔肌腻,在这样的混乱场面之中她神色却是十分安静清隽,容颜静致。
她侧眸平静看梵殊真人一眼,道:“我的阿娘如今被这些个人步步相逼,我若还继续在我那春秋宫内当一个病秧子,可是太不像话?”
女樊眉头大皱,如今昆仑山失势,她连沧南衣都不怕,更莫说眼前这个名存实亡的小小孱弱山君了。
她声线愈发冰冷迫人,寒声说道:“陈述事实,如何就成了步步相逼,她冷眼坐观放任自己夫君受叛军围困战死,对于那一封封求救增援之信熟视无睹,放任真仙教攻城掠地。
以着娘娘的本事,若非她放任为之,真仙教岂能做大,人间有句谚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娘娘纵为圣人,可过错就是过错,有罪就是有罪。”
雪夜寒风,青衫红袖于乱风中抚动,柔细纤腰间坠着的古铜小书随风轻曳,小山君微抬下巴,淡渺的轻光里她雪白侧颜轮廓干净利落,漂亮的眉眼微抬,空灵的嗓音如呓语般轻轻响起。
“女樊殿下这话可说得真是矛盾,我娘亲是与父亲合离在先,既已合离,便再无干系,何来放任自己夫君战死之罪。”
小山君目光定定地看着女樊,神色颇有几分认真的意味:“女樊大人可知晓昆仑与水神合离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持续数十万年的两界盟约正式告终,是父亲在合离之后,迟迟不愿离开昆仑山的庇佑,携领界域留在了昆仑山中,我父亲那人……”
说到这里,小山君丝毫不忌讳地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想必诸位对他那性子也多有了解,他存着怎般心思要一直留在昆仑山中,想必也不必我来多说什么了。”
女樊面上满是斥责之意:“山君小殿下这话说得好生凉薄,那可是你的生身父亲!他受人围困,战死沙场,殿下丝毫没有要为其戴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