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将善德的话给皇帝重复了一遍，但他还有一半没有说。

虽然子孙之效无解，但中了蛊毒者的身子却可以通过长时间的调养恢复原本的健康，只不过很显然，他认为兰景旭并不需要，想到还摆在自己桌案上的纸张，兰泽的眼底猛然划过一丝暗芒。

如此大恶者，留着也是个祸害。

“哎~”听了半句话的皇帝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好像也知道这是一半，只不过，他也没打算再问另一半。

转眼，他又道：“对了，上次那大将军府的赐婚一事......”

皇帝的声音拉长，然后缓缓消失，他的双眼也在同一时间有意无意地看向兰泽，好似在观察他的情绪，只不过，兰泽的情绪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他看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而另一边，听到皇帝主动提起此事，兰泽淡淡抬眼，道：“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臣不急。”

“......”皇帝再次被噎住。

虽然明面上兰泽好像在夸他，可仔细一听，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起来，毕竟，他做的承诺是收回赐婚圣旨，可他下的圣旨，难道就不是一诺千金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陛下此次叫臣来，只为这事？”眼看着皇帝还要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就是不说重点的样子，兰泽直言催促，“若是如此，那臣家中还有要事，便告退了。”

说是这么说，可兰泽的身子却是一动没动。

但即便如此，皇帝也还是连连开口：“诶诶，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么？”

他第一个问题问的的自己的儿子，第二个则是问的兰泽。

像上次的事情，在他的想法中，兰泽必然是要进宫质问他的，因为他爹就曾这么做过，可惜，他当日左等右等都没将人等来，这么一闹，害的他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虽然知道兰泽不会背叛大峪，但兰泽记仇啊！

万一给他一蹶子，这其中的疼痛，可想而知。

但眼下看，好像，还行？

“臣多谢陛下关心。”兰泽再次开口，可惜，半点没看出感谢的意思。

皇帝看着，抬手扶额，再一次怀念起老镇北王的好。

他当初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皇帝不想对兰泽的谢恩做点评，面上再次严肃了几分，“最近天气逐渐炎热，泾河城那边的蛮子也坐不住了，近一月，曾三次侵犯周边小城，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但是百姓们损失的财物却是十分厉害，尤其是——”

“你看看。”说罢，皇帝将身前桌案上摊开的好几本的奏折一齐朝着兰泽直接丢了过去，而在做这一动作的同时，他的眼中也跟着泛起一层浓厚的怒气。

兰泽抬手，稳稳接住。

待打开，他的表情也跟着难看了一分。

“失踪，四十三人？”兰泽缓缓叙述着手中的奏折，差点就要冷笑出声，“他们管这，叫失踪？”

皇帝没有出声，他无法辩驳。

只是心里也忍不住感叹，在镇北王府和大将军府的保护下，这些臣子安生日子过的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这些蛮人的残暴和贪婪，先是打家劫舍，然后便是强抢民女，那之后干的，就是杀人放火了。

可惜，他们上禀的时候，只知道如何尽可能的保全自己，却没有一个说出真实情况，也没有一个试图给些什么建议，做些什么，来保护百姓。

皇帝心中叹了口气，大峪，病了，病的太严重了。

就连他自己，都病入膏肓了。

“不管这件事被怎么称呼，总之，这件事的影响已经出现了，眼下出征泾河城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只不过......”皇帝自己说着都觉得羞愧。

“只不过，其中并不能有我。”兰泽替皇帝道出了后半句。

这件事，他早就预料到了。

如果是之前，他可能直接兵行险着，留一个替身在京都，然后秘密前往泾河城，虽然泾河城的现状他无法改变，但他可以尽可能的保住周边的城池，直至那些被派遣过去的将领一个个失利，最后只能让自己前往。

虽然对泾河城残忍了些，但也是别无他法。

可现在......

“那他们对大将军府呢？”兰泽再次开口。

皇帝怔了一下，然后才道：“对大将军府倒是宽容许多，我曾让下面的人提议让大将军府的人做主将前去，虽然不至于全部同意，但至少没什么人反对，只有少数的一些人，言明了老太君的身体，恐怕力不从心。”

说着，他咂咂舌：“兰泽，你真的决定好了么？其实，你之前那个办法......”

“我已经决定好了。”兰泽直言道，“即便陛下的试探还没有得出结论，但是我已经得出结论了。”

“之前的方案，我已经彻底放弃，还请陛下也做好接受这个事实的准备，因为......”兰泽双手相握，脊背微弯，“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前提，用不了几日，便可出征。”

长久的空寂。

明明殿里的人还在，也依旧是一战一坐，但声音，却再次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