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期期艾艾的哭声在屋内回荡,吵得人不得安宁。
蒲芳草本就睡得不安稳,闻声更是直接惊醒,她皱皱眉头,很想瞧瞧是谁要跑到这偌大的冷宫里来找她的不自在,可眼皮子动动,却似是坠了千斤石般,沉得半点都睁不开。
“呜呜……小姐……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又是一句传来,蒲芳草有些怔愣。
小姐?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是了,自十五年前泾河城城破,她的父母、兄长皆死于泾河城之后,她便成了圣上恩典的太子妃,虽然将军府只剩一老一小,败落已成定局,可因着那圣旨,她却保住了一时的体面,人人见到她,都得尊称一句殿下。
但是后来呢?
太子登基,她理所应当地成了皇后,可还不足一年,便因无所出而成了废后,被贬入冷宫近五载。
呵,天鉴怜,明明是那狗皇帝不愿与她同寝,成亲十二年她都还是处子,又怎么能怀上孩子?
难不成还要她自育么?
思及此,蒲芳草只想冷嗤,可嘴角牵动,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那感觉,就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似的。
只可惜,那最后一个能打她巴掌的人,早在半个月前便去了。
蒲芳草的心口处再次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好似针扎一般。
“够了,小姐是急火攻心才晕厥的,又没什么事,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冷厉的嗓音带着一种让蒲芳草说不出的熟悉,“更别说老太君的这一巴掌也是为了小姐好,不打醒小姐,难道你还真想让小姐自己跑去那个已经被蛮夷们侵占了的泾河城不成?”
“可是老太君下的手也太重了,你看看小姐这脸,都成了什……”
埋怨的话才至一半便没了下文,抹着眼泪的粉黛骇然地看着那骤然坐起的人影,嘴唇嗫嚅却没再发出半点声音。
这也不怪她,毕竟,任谁看到现在的蒲芳草都会被吓到。
烛火摇曳,青丝遮面,衬的那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趋近于惨白,半边面颊红肿发紫,边缘处还伴随着青黑,一双清凌凌的杏眸一大一小,左边的那一只已经被肿胀的面颊挤得不成样子,可这双眼的主人却好似不知道疼一般,正死死地瞪着,露出大片可怖的眼白。
此时的蒲芳草哪还管得了许多,她只是紧紧地攥着眼前人的手腕,一字一字如泣血般地开口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沙哑尖锐的声音似厉鬼伸爪,欲要捅破他人的耳膜。
粉黛胆小,被吓得连连后退,只听得“砰”的一声,便从床榻前的小凳上摔了下去。
“小,小姐。”
不知为何,粉黛竟觉得眼前的小姐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那双圆圆的眼仁漆黑,里面好似有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让人觉得一阵窒息。
而另一边,本在绣着什么东西的墨蓝却闻声迎了过来,她像是没有发觉蒲芳草有什么不同,径自往蒲芳草那僵直的脊背后塞上了一床被子,然后又伸手递了盏温茶,声音一如往常般沉稳:“小姐,你醒了,喝口水润润嗓吧。”
淡雅的茶香萦绕在鼻尖,可蒲芳草却丝毫没有接过茶杯的意思,她死死地盯着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粉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如今能被称作老太君的人,只有她的嫡亲祖母,难道,祖母她还活着?
“说!”
即便是在冷宫当了五年的废后,可蒲芳草却是一手笼络父亲的旧部,然后助太子登上帝位的背后之人,她的威势远不是年幼的她可以比拟的,更遑论曾经的粉黛。
粉黛猛地哆嗦了一下,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看起来比之前不知真诚了多少:“我错了小姐,我不应该说老太君的坏话,我就是心疼小姐,老爷夫人战死,小姐不知道要多伤心,可老太君还打你……”
粉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受了多大的冤屈,可蒲芳草听着,眼底却越发晦涩起来。
这些话何等耳熟,但她的父母战死,不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么?
刚刚被祖母的消息震得空白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蒲芳草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眼前这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不正是那个同她一起长大,然后又一起进了太子府,入宫,最后踩着她当上了嘉嫔的粉黛么?
可嘉嫔此时应该正在养胎啊!怎么会在这?而且还貌若豆蔻,半点都没有她一个月前来冷宫炫耀时富态华贵的样子。
还有这地,怎么和她在将军府的闺房这么像?
还有……
蒲芳草的视线终于挪移到了那稳稳端着茶水的女子身上,她看起来十七八的年纪,素发垂颈,皮肤黝黑,柳叶弯眉却又面无表情,那只端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上面缀着大大小小的疤痕,看起来半点都不似姑娘家的手。
这是墨蓝,她的亲卫。
那个为了阻止她跑去泾河城而私下绑了她三天,最后在她入主太子府前,被她留在了将军府中草草嫁掉的亲卫。
可就算如此,墨蓝最后还是为了保护她而死在了狗皇帝的剑下。
就如墨蓝的母亲也是她母亲的亲卫一样,保护了她们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