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在之前离开的地方,范嫣然看着缓缓驶离的马车,困惑地皱了皱眉。
这辆马车并不是别人的,是范兼的。
就在刚刚,她的父亲突然和她说,他只不过是路过了这里,其实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去一趟皇宫,面见圣上。
可这条路,并不是去皇宫的必经之路。
甚至可以说,走这条路,都是绕远了,她会往这边走,完全是因为要送阮软和蒲芳草。
可父亲,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难道,是为了见她么?
“小姐?”站在马车旁的桃红轻柔地喊了一声,“我们回府吧?”
怎么都想不通的范嫣然下意识点了点头,可当她随着桃红的搀扶上了马车,她却是突然改口:“等一下,我们去,仙客居!”
桃红疑惑:“小姐去仙客居做什么?”
“我......”范嫣然咬咬嘴唇,“吃饭!”顺便捉奸!
......
也就在蒲芳草辗转了三辆马车的时候,皇宫深处,兰泽已经和皇帝下了三盘棋,而每一盘棋局,都以兰泽略胜半子结束。
第三局结束,皇帝有些气恼地将棋子丢进了棋盒。
“兰泽,你到底会不会当臣子。”皇帝敲了敲桌子,“你这略胜半子,不是应该让我略胜么?怎么每一把都是你在那赢!”
三局下来,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兰泽是故意的。
更别说,皇帝也不是个傻子。
兰泽缓缓抬眸,修长的指尖伸出,然后将丢入自己白色棋盒的黑色棋子,给皇帝放回了他的盒里。
“防止您骄傲。”兰泽悠悠开口,话语却是能让人气吐血。
皇帝青筋直跳:“再来。”
“再来,也依旧如此,您的技法,一成不变,过于老套。”兰泽的话,还是一样气人。
可这一次,皇帝却是没有生气,他的手指捏着那枚黑色的棋子,久久没有落下,他似是在考虑兰泽说的话。
“那你说,我该怎么下。”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棋局已至末尾,半壁江山已失,内忧,外患,眼下只能靠着这一枚棋子力挽狂澜,可偏偏,这枚棋子,我也不知下到何处才好,是先解决内忧,还是先解决外患。”
他像是在疑问,可下一刻,却是将手中的黑子下在了中间的位置。
”我选择将其下在这,解决内忧。“
兰泽看了眼棋盘上的棋,伸手拿起了一枚白的,然后将其放在了最西侧。
皇帝看了一眼:“我已经顾不得了,即便这么做会失去更多的棋子,但若不解决这最中心的问题,那些棋子,留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他没有继续再下的意思,可下一刻,兰泽却是从他的身前拿起了一枚黑子,然后将其放在了皇帝刚刚放的黑子旁边。
皇帝定定地看着棋盘,没有说话。
下一刻兰泽又拿起了一枚白子。
他左手持黑,右手持白,竟是自己下了起来。
一反之前的对局,黑子的劣势异常鲜明,皇帝眉头紧皱,却见兰泽突然抬手,将之前已经被取下的黑子重新放回了棋盘之中。
然后,又将他下的第一枚黑子拿了起来。
等再将其放下,整盘棋,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虽然黑子还是劣势,但是却活了过来。
皇帝死死地盯着棋盘,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也伸出了手,将他之下的那唯一一枚黑子拈了起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下一刻,他将黑子放到了最西侧。
棋局再次变化,黑白交割,平分秋色。
或者,不仅仅如此,黑子的优势虽隐晦,但却是存在。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呼吸有几分急促:“这不合规矩。”
兰泽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将棋盒的盖子放到了棋盒的上方,随着手指松开,只听一声清脆的”啪嗒“,棋盒被盖上了。
“这......”皇帝无意识开口,左右踱步,似是在纠结思考,又似是在做选择,半晌,他再次转头,“你先告诉我,你这枚黑子,是谁。”
“或者说,他真的能做到这一步么?”
这是皇帝今日第一个疑问句,听闻此言,兰泽也站起了身。
他的声音带着清洌的温柔,可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能。”
霎时间,皇帝的眼仁都紧缩了几分,他是看着兰泽长大的,虽然在镇北王夫妇逝世后,兰泽便再也没有回过京都,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兰泽的品性却是不会改变,他既然能如此斩钉截铁,那只能说,兰泽无比相信那个人。
而他,相信镇北王府。
皇帝的眼眶突然红了红,他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镇北王府了。
“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句话说完,皇帝好似老了好几岁,他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然后看着眼前的棋局,看着那片明明已经死去,却又被重新拿上棋盘的棋子,久久没有眨动一下。
兰泽回眸,施以一礼,轻轻地转身离开,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日暮西斜,等福顺公公进来挑灯,才发现皇帝已经伏在了棋盘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