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洪烈扭头看着苏哲,似笑非笑道:“你既有志在此,那我就教你一个道理,不要给那些当官的打标签。”
“打了标签,你便下意识地把他归为某一类,清流的是清流,乡党的是乡党,唐王府的是唐王府,保皇的是保皇,种种类类形形色色,乍一看或是泾渭分明了,但真处理一些棘手麻烦的时候,这些标签和刻板印象会让你做了错误的决策。”
“旁的不说,清流之中的肱骨,也有跟唐王联手的时候,保皇一系的元老,也时常与那些清流眉来眼去,便是我的那些旧部下,一口一个元帅依然叫得亲近,但有些时候也未必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诚恳。”
苏哲闻言眉梢一抬,问道:“谁?我见过吗?”
苏洪烈笑起来,似乎看穿了苏哲那小肚鸡肠的心思,道:“你要问是谁,那么每一个都是,可要问具体是谁,那么谁都不是。”
“不是说他们变了节,而是在其位谋其政,位置不同所思所虑所想自然不同,位置越高,那么就越是不能狭隘于一身,总有一些身不由己是必须要去做、去妥协的,小到一名芝麻官如此,大到先帝,到我,都是一
样。”
苏洪烈说到这,换了一口气,神色之间颇多萧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苏哲坐过来。
苏哲老老实实地挨着老头子坐下来。
苏洪烈抬眼看着恢复平静的池塘,说道:“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能从万千百姓之中脱颖而出的这些当官的,虽说许多官员背后都有一个殷实强大的家族做支撑,比平头百姓容易出头,但你要明白,晋王朝如今国祚还轻,才传了几代?还没到腐朽的时候,也没有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聚拢成所谓门阀遮天蔽日,这一点莫说朝堂里的官做不到,我做不到,就是符氏也还做不到,因而百姓之中若真有能力者,通过科考还是能走出来的,这是其一。”
“其二,就说那些有家族支撑的子弟,他们从小便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和身居高位的长辈耳提面命,只要不是太过蠢笨,能力总归是强过普通百姓的,便是不提能力,见识也总好过绝大多数人。”
“晋王朝在册百姓过六千万,能从这六千万人中脱颖而出站在你这世子面前的,岂能是等闲?”
“而这些能力、见识本就属于当代绝巅的人物,又各自
有复杂的心思,便拿你爹我来举例子,我在你面前,是当爹当老子的,去了军营,我便是元帅,站在朝堂,我便是苏王,每一个不同的场景下我有不同的身份,而不同的身份带来的就是不同的角度,处理同一件事情,我需要考虑不同场景下我不同身份而各自带来的影响与利弊,我是如此,这苏王府内外的芸芸众生包括你在内,亦是如此。”
苏哲吸了一口气。
心中吁叹。
尽管多次见识到了这个时代土著们的手腕和智慧不容小觑,可他心底依然多多少少带着点穿越者的优越感。
下意识地觉得这些土包子知道什么叫经济战、政治战、文化战么,自己带着几千年人类发展进程的优势来这,对他们不还是降维打击。
但此刻,苏哲才真正惊醒,任何一个时代的精英分子,都不能小看。
“回到你之前的问题,所谓派系,看你从哪个角度看,以你现在的角度去看,就是有,而且根深蒂固泾渭分明,彼此之间有着完全不同的立场,势同水火,但站在我的角度看,就是没有,皆是棋子,只是看弈棋人将其落向何处,它便产生了什么作用。”
“清流与唐王之间,归根究底还是政治诉求的不同,彼此的施政纲领、政治抱负相左,自然彼此看不顺眼,但这是政治利益,是观念冲突,而倘若换一个问题,变成了经济利益,变成了自身权力大小的争斗,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张三和李四一家是世仇,突然来了一个王五,两家合作分食了王五便能各自强大,那么在针对王五的问题上,他们就是合作者。”
“你也是弈棋者之一吗?”苏哲扭头问。
苏洪烈笑骂:“你见哪个弈棋的天天在池塘里挖藕抓土龙?”
说话的功夫,苏洪烈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滚吧,晚上记得回来喝土龙汤,滋补的。”
看着苏洪烈的背影,苏哲头皮发麻。
这老头子看起来天天蹲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其实什么都门儿清。
不说天下风云尽在一掌之间吧,起码自己的心思和行动,这老头是洞若观火。
老头是这样,那隔壁那个唐王,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想到这,苏哲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被一个老男人天天盯着,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苏哲还是起身出
了王府。
只是和之前本打算去内务府不同,这次苏哲去的是城外商家的‘工厂’。
不管外面风云如何变幻,马蹄铁的巨大利益是目前的重中之重,苏哲无论如何不会放弃和掉以轻心。
既然现在打算让子弹继续飞一会,那么苏哲索性就把时间和精力挪到马蹄铁订单上,毕竟这是实打实的利益,更何况调戏调戏商未央软妹子也是十分愉快的。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