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滢窥见眼前一幕, 心里却不由得沉了沉。
她知晓祁华会有一些想法,有这些想法也无可厚非。今日当众证明晁错有罪,哪怕没有那封盟书, 卫家也是难脱干系。
除了祁华, 一些别的聪明人也能想通此等关节。
可是祁华便算想到这些,他为什么要当众说出来呢?
这个原因,当然也是呼之欲出。
因为旁人不过是卫家下属, 可谁都知晓他跟卫馥出双入对,交往甚深,甚至还谈婚论嫁。
而且祁华在公开场合,也不止一次表达了对卫家的崇敬、仰慕。
可到了如今,这一切的一切, 都会成为对祁华前程的妨碍。
所以, 祁华需要一个表态, 需得当众道出些一些无礼言语, 需要他人前跟卫家决裂!
林滢在办案子时候见过了太多曲折的人性,她当然一眼就瞧出来祁华打的是什么盘算。
就好似林滢猜测出那样,祁华心里确实是做如此设想。
他出身经武堂,又是那样优秀,以后有大好前程。
卫家纵然不能成为他人生前程的助力, 也绝不能成为他的妨碍。现在处处跟自己竞争的卫珉前程已经完蛋了, 陛下定会对卫家生出了嫌弃之心, 只怕也不会再重用卫家子孙。
可若卫家是一艘要沉下去的破船,自己何必要与之一道,这般坠落呢?
至少现在他只是卫家的准女婿,并不是卫家真正的女婿。
那些绝情的话儿已经到了祁华唇边,可似他这样的人, 此刻竟也不是一点犹豫也没有。
当祁华的目光落在了卫馥身上时,他内心之中竟油然而生一缕不舍。
他毕竟是喜欢卫馥的。
纵然近日自己跟卫馥之间多有龃龉,可毕竟两人之间也有过一些真情实感。
他也曾想过,跟卫馥白头偕老,将就着攀卫家这江河日下的高枝也罢了。
更不必提如今卫馥眼眶微红,瞧着自己眼神之中隐隐有一丝泪意。
祁华并不是个柔软多情的人,可此刻也不觉心驰神摇,竟生出了几分犹豫。
不错,若卫家只是御下不严,那么他纵然想另攀高枝,也不必当众打脸,做得如此绝情。
可要紧的是,祁华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若他不知晓那封盟书,不知道卫家的那份隐秘,可能他会挑个合适的理由,体体面面的离开卫馥。自己又何必做出小人轻狂之态?
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做出小人轻狂,惹人鄙夷的势利之态。
因为他要人前跟卫家决裂,以此避免那个秘密说出来时候牵连到自己。
所以祁华稍稍柔软的心又变得刚硬起来,他口中所说的话也越发惹人生厌:“阿馥,你何必这般蛮不讲理,我所言句句事实,并不曾污蔑你们卫家。当初卫帅本就不应该优待那些土匪,招来一些十分不堪之人,惹得今日这般难看。我看卫帅一世英明,只怕也要折在这儿!”
他说这样的话,是当众打脸,没留半分脸面。
卫馥闻言,亦是忍不住身躯轻轻发抖。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收敛了面上怒色,换上了一副平静姿态。
卫馥想,此时此刻,难道要她大喊大叫,又或者做出受尽委屈伤心之态?
不,如若这副模样,卫家剩余不多的脸面终究也是丢得干干净净了。
卫家在梧州风光了这许多年,曾经也是独霸一方,受人尊崇。可月有阴晴圆缺,潮涨潮落,那么到了退潮时候,何妨走得体面一点?
故而她缓缓说道:“祁郎将所言,也无不道理,我们卫家这么些年,终究也有些不足之处。这些秉公之论,本也是说得很有道理。想来我也不能再留在梧州多久了,等朝廷调令下来,我终究要随兄长离开梧州。”
“如此,也不要误了祁郎将的好前程了。”
“坊间有一些不实流言,说什么卫家替我相看了婚事,择日要与祁郎将换庚帖,选日子下聘。今日众人皆在,我便要辟清这不实谣言。那是绝无此事!我与祁郎将并没什么情谊,更没有什么婚事。”
“澄清此事,也莫误了祁郎将的好姻缘好前程,是不是?”
卫馥手撕婚约,把个祁华说得是面红耳赤。
一时之间,祁华也暗恼卫馥太不给别人留颜面了。
偏偏卫馥将这些话如此道出,祁华竟也不好反驳。
难道要他分辨两人之间确实已经谈婚论嫁,难道他还想承认这个婚约?
更何况他一开始的盘算,就是舍了跟卫馥之间婚约。
但如今这样场面,却绝不是祁华想要见到的。是,他是想要退婚,可是他原本还想保留点儿自己的体面。他准备让卫家主动提出退婚,他对卫馥冷言冷语,冷嘲热讽卫馥父兄,本来他算准了卫馥性子骄傲,终究会逼得卫馥主动来提悔婚。
那样一来,就并不是祁华要退亲了。
如今这结果仿佛是祁华想要的,却并没有让他留住丝毫的体面。
卫馥眼尖嘴利,当众撕破了脸,搞得祁华措手不及。
这位卫家的女郎如今眸中含泪,一副倔强高傲的模样,更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