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众人站在外头僵硬地等了半个时辰,方才有宫里的小黄门飞跑来告知:“早着呢!得后半夜了。”
众人这才散去,各自回房倒下休息,凤姐儿照看外头。
直到戌时,贾妃才迤逦而来,场面整肃、排场宏大。
外头小红打听得贾妃已经率人去游幸“省亲别院”了,这才飞跑回来禀报黛玉:“来了!来了!”
黛玉这时候都犯了困,要睡了,听见说话,只得强打起精神,坐起来梳妆。
紫鹃只得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哄她:“……说不准娘娘还要来咱们家看看呢!您起身也不单单是为了迎接那位姑姑。
“您再想想,万一陶大监也来了呢?”
黛玉打个呵欠:“梦做得很好,接着做!”
晴雯在旁边噗嗤一声笑。
紫鹃瞪她一眼。
晴雯笑道:“你瞪我有什么用。上元节多要紧,连我都知道,皇帝必要上宫门那边与民同乐的。陶大监可是殿中监,他哪里走得开?
“就算走得开,就咱们家头两年做的那些事,陶大监去谁家也不会来咱们家——这不是太给咱们家脸面了?!”
林黛玉笑着从镜中看她一眼,赞道:“晴雯长进了!”
晴雯得意地斜了紫鹃一眼,还冲她做个鬼脸吐了个舌头。
“这话不都是小红下午刚说过的?”雪雁迷茫地挠了挠头。
晴雯顿时又羞又气,追着她打:“臭丫头!我便威风一回都使不得么?!”
林黛玉和紫鹃不由得镜中对视轻笑。
然而这样一来,林黛玉倒精神了许多。守孝的妆容也不用怎么妆点,只要干净整齐,束好了头发便是。
主仆们正在望月闲谈,后门处便由林之孝家的战战兢兢地引着陶行简并几个人,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姑娘,咱们姑苏的月亮,也有这么圆这么大么?”晴雯学雪雁双手托腮,看向半空。
“又说呆话惹我笑了。”林黛玉声音纤细,轻飘飘的,“天下只有一轮月啊。要不然,怎么会有‘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一说呢?”
“……姑娘又背诗,我又听不懂!”
“呵呵,好吧。嗯,说书的女先儿拿来当定场诗的,有一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这个你总知道吧?”
“也对。九州的月亮都是一个。不过我总不信天下看见的月亮都一样。不然,您把今时今日这里的月亮画下来,寄给姑苏的人看……嗯不行,姑苏还近,若是寄给爪哇的人看呢?”
“……你这个想法倒是有趣。若是咱们能出远门了,就真去一趟爪哇,也到这一天,也抬头看看月亮,瞧瞧是不是一样。”
“嘻嘻!姑娘,你可应了我了,等出远门,一定要带着我——不带紫鹃和小红!”
“……”
“……”
陶行简静静地站着听,笑了起来,偏头看向身边长身而立的人,低声道:“异想天开。”
“倒也不算。还有人说我们住在一个球上呢。”一身常服的昭明帝笑了笑,看着支起的窗前挤着的两个丫头,有些遗憾,“丫头们倒也勤谨,知道不让她冻着,把她圈在里头了。”
“我过去吗?”陶行简有些犹豫。
他若过去,那林黛玉必要亲自到门口迎接,昭明帝便能看见那孩子如今的模样了。
可若是他过去了,以那孩子的聪明,说不定会猜到是不是昭明帝也微服至此。万一惊动了贾氏全家,倒不好了。
昭明帝果然摇头否决:“不了。朕也是一时兴起,出宫走走罢了。”
侧脸看了身后女官一眼,道:“那孩子孱弱,你听这声音就知道,中气不足。她父亲如海,你也见过的,那是个真诚的人。
“好好照看这孩子。她好,你自然就好了。”
“是。”一身利落男装的女官欠身叉手应声。
昭明帝又看看她身后带的一个小宫女,皱了皱眉头:“怎么你是来给人家当大爷的?自己还带着服侍的人?
“林丫头有五个侍女,你还没看见,怎么知道一个成材的都没有?我只出你一个人的俸禄就够了,还饶上一个!
“这个一会儿跟着贾妃自己回宫去!老陶,你安排。别让林丫头不自在。”
陶行简应诺一声,笑着打趣那女官:“我早说最好不要。别说陛下这一关过不去,等你见了林丫头,你就该知道了,她那关你也过不去。
“那最是个冰雪聪明的,看着你这手下,就该直接自己把自己当外人,客气到你不得不自己请辞,那你才难受呢!”
女官倒坦然:“我也是为了顺手。跟着一个最好,没有也无妨。”
“言行举止,饮食坐卧,礼仪规矩,都教教。朕日后必得给她寻个配得上的人家,别让她被别人挑刺儿。”昭明帝再交待一句,便抬抬下巴令那女官过去。
女官给皇帝行了礼,再看一眼陶行简,施施然走上前去。
林之孝家的早在旁边抖的双膝乱颤,这时候顾不得腿软,忙小跑着跟上去。
“这人……口风能紧?”昭明帝皱着眉头指着她明显踉跄发软的双腿问道。
陶行简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