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被送走得无声无息。
王夫人审清楚了她和宝玉的真实关系,以及发生此事的年月,便气黄了脸。
然念着此事已经在家里传得沸沸扬扬,袭人在外头又还有母亲兄长,实在不便立即打死,只得暂压下满腔怒火,咬牙令来旺家的:
“先扔去庄子上,对外只说她得了急症罢。过阵子风平浪静了,再处置不迟!”
当天晚上,宝玉提心吊胆地在怡红院等了大半夜,却也没人来叫他。只得在麝月秋纹的服侍下,翻来覆去地睡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便又病了,浑身火热,胡话连篇。
贾母和王夫人又忙得请了太医去看。
太医莫名:“上回可是小医没说明白?世兄这身子虚得很,尤忌大悲大喜、惊惧震怒。若是家中无甚要紧大事,还是让世兄好生静养的好。”
养心安神的药又加重了一倍分量。
王夫人只觉得心都颤了,又哭了起来。
贾母令贾琏送了太医出去,然后叫了麝月等人来,当着她们的面儿问王夫人:“我听说你把袭人打发了,是为了什么?”
“她得了女儿痨,这个病过人,没法子,再好的丫头也只能先挪出去了。”王夫人勉强撑起笑脸。
贾母颔首,点头,看向众人:“袭人最近症状如何?”
众人默然。
过了数息,麝月直起了身子:“前儿五月的时候,因误会,二爷不小心踢了袭人一脚,后来她就开始吐血。最近一段时间,吐得越发多了。”
“哦?宝玉竟动手打人了?是为什么呢?”贾母问。
麝月低头道:“那天下大雨,我们关了院门,都在屋里玩笑。二爷回来敲门,许久没人听见。二爷淋得狠了,一肚子气,人一开门,抬腿便踢了一脚,没想到是袭人……”
“也就是说,这院子的规矩,其实袭人管得不怎么样。”王夫人忙替她儿子遮掩。
贾母倒也不在意这个,只是朝着麝月点头道:“我往日里倒也常见你,是个老实本分的。自今日起,这院子便由你打头儿,好生服侍你二爷才是要紧。”
麝月顿时浑身冒汗,脸上红胀起来,忙叩头下去:“是,奴婢必定尽心尽力地服侍好二爷。”
“你二爷不是个听劝的,又常由着小女孩子们的性子胡闹。你不要怕他,以后若有事劝不住的,就来找……
“罢了,想来日常的些些小事,你们也不敢来聒噪我和你们太太。
“这样吧,若是你有烦难,便去跟你二奶奶诉苦,或者告诉鸳鸯。她们俩还拦不住的,自然就想法子知会我跟你们太太了。”
贾母慈祥地笑一笑,又指了指旁边几个面相老实的大小丫头:“这几个你先提拔起来用一用,好就留下,不好的话,我再从别处给你挑。”
然后冲着外头站着的媳妇婆子们一招手。众人呼啦啦进来,竟是把剩下的人全都推了出去!
这其中,竟然还有秋纹碧痕!
麝月大惊失色:“老太太,她们二人已经服侍了二爷三四年……”
“她们二人日常欺压小丫头们,闹得怨声载道的。前儿那个赶出去的坠儿,不就是被她们欺负惨了,才想着作怪的么?
“都是一个院子当差的,谁勤谨规矩,谁就得脸体面。想着凭年岁资历,就霸占着好位置作威作福,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贾母和蔼说完,叫着已经呆若木鸡的王夫人,稳稳离开。
这边烧得浑身滚烫、几近昏迷的宝玉在梦中还在呢喃:“袭人……袭人……我冷……”
麝月呆呆地跪在地上,回头看看宝玉,再偏头看看门外迤逦走远的众人,忽然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地痛哭起来。
怡红院七个大丫头,一碗茶赶走了茜雪,林姑娘买走了晴雯,如今“女儿痨”送走了袭人,再因为欺压下人把秋纹碧痕也赶走了,竟只剩自己和檀云两个了!
宝二爷身边,何时这样冷清破落过?!
怡红院大清洗的消息是鸳鸯亲自带给林黛玉的,中间还夹着贾母传过来的话:“让你受委屈了。她们胡来,你不要放在心上。日后不会了。”
竟这样冷淡敷衍么?
林黛玉惊讶于贾母的态度,忍不住直言相问:“老太太还好么?”
鸳鸯叹口气:“怎么好得了?回去就躺下了,翻了上回的药方出来。我让琥珀赶紧到薛家再要些人参去了。
“若不是一年没见姑娘,我就不来了。前儿姑娘让琥珀给我带的话,我都记住了。
“家里这些事情,实在是不像话。可是此事二奶奶实在管不了,也只有老太太一个人苦苦撑着,这回连不舒服都不敢声张。
“我也不放心,我先回去了。”
鸳鸯连坐都不肯多坐,说完了便要走。
林黛玉斟酌再三,叫住了鸳鸯,摆手令紫鹃等人都退下,拉了她的手,低声诚恳说道:
“我这脾性,一万年跟太太也处不来,若留下,家里必定鸡飞狗跳。毕竟我有陶监和陛下撑腰,又有孟姑姑在身边,已非当年弱势孤女。
“可薛大姑娘不同。她若是没有青云直上的机会,荣国府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太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