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临走,黛玉让他给王熙凤带一句话:“家里所有的田产,都换回金陵,置办祭田,让珍大嫂子管着去。”
小红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三圈才想明白,不由得笑着冲黛玉挑起了大拇指:“郡主高明!”
黛玉拍她一巴掌,嗔一眼,再不理她。
孟姑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拉着小红问:“什么什么?!”
小红抿嘴笑笑,轻声告诉她:“但凡这钱在二房、荣国府、京城,大老爷二老爷环三爷,甚至琏二爷,谁都能动。
“可若是这钱变成了祭田,又由长房遗孀掌着,便是给他们几个天大的脸,他们也不好意思回去要!这钱啊,便留住了!”
黛玉看着窗外,低低开口:“日后若是有个万一……家产都抄了,这祭田也是不用入官的。
“家里的子弟们回乡,务农读书,有个退步。宗祠祭祀,也可永继。”
孟姑姑和小红都住了口,呆呆地看着黛玉不语。
便是车外闷头不吭声跟着走路的楚刈,也惊讶地偏头看了车窗一眼。
怎么就,想到了抄家呢!?
回到府中,稍作收拾,果然延嘉殿便派了一位蒋姑姑过来送中秋节的赏赐。
不过珍玩绸缎之类,黛玉和探春忙含笑谢了,又把给太后的礼物请这位蒋姑姑转送。
蒋姑姑看着手里野趣横生的泥人儿和风车,不由失笑:“倒是可爱得很。太后娘娘许多年没见着这些了,必定爱不释手。”
又笑着叫了敬姑姑和郑姑姑:“你们收拾收拾,跟我一道回去,太后有话问你们。”
两个人低头去了。
黛玉和探春都觉得莫名,也不敢问,由着二人去了。
到了下晌,蒋姑姑又来了,却带着自己的小包裹,笑眯眯地给探春行礼:
“太后娘娘嫌弃那二位吃得多。说看来看去,奴婢吃得少,不会给县主添负担。所以换了奴婢才伺候县主,还请县主海涵。”
探春张口结舌:“这,姑姑这话,都让我没法答言了。”
黛玉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若这么说,明儿就不让鸿昌来咱们家了。她少来一趟,我至少能多养两个姑姑!”
蒋姑姑哈哈地笑,拍手道:“那郡主可失算了!今儿恪谨王妃去给太后娘娘磕头,正好碰上奴婢。
“特意让奴婢来跟郡主说一声,后儿八月十六晌午,她带着鸿昌郡主一起来咱们家,坐坐!”
黛玉倒吸一口凉气,烦恼得跺脚:“这可怎么好!我十六还想去荣府看我外祖母呢!”
孟姑姑在旁边嗑瓜子,插话道:“这不是正好?你不用去了。我去就行。”
蒋姑姑笑眯眯的:“奴婢也觉得正好,让小孟去,您还是留在家里,招待王妃郡主,比较要紧。”
所以,这其实是太后的意思,让自己跟荣府,不要走得太近。
黛玉心里轻轻叹息。
所以,前世里的抄家,终究还是开始显露征兆了。
“前儿我去延嘉殿的时候,听说赖太妃病了。如今可好些了?”黛玉看着蒋姑姑。
蒋姑姑眼角的笑纹瞬间多了两条:“不太好呢。太上特意叫了何太医去看。何太医说,年轻时不知保养,如今回天无力了。”
黛玉缓缓点头,轻轻叹息:“人生如梦醉一场。又都何苦呢!”
自此,永远都乐呵呵的蒋姑姑成了义敏县主身边的教导姑姑。那两个一开始就在的宫女却并没有因为她和蔼便放松,而是更加小心谨慎,不该听的话死堵上耳朵,不该看的事紧闭上双眼。
只是不论探春软硬兼施,除了与林黛玉小姐儿两个说私房话,蒋姑姑便再也没离开过她一步。
尤其是贾芸进来回禀府邸修缮进度的时候,蒋姑姑不仅不肯出去,甚至连贾芸带进来的图纸等物,都要亲眼细细看过才罢。
只是看,从不置喙评论。
这倒也罢了。
探春渐渐成了习惯,倒是一时蒋姑姑不在眼前,便左右前后地找:“姑姑哪里去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将近傍晚,王熙凤也命人送了节礼来。
林黛玉一看礼单,险些气乐了:“你们快来瞅瞅,上午芸哥儿才跟我说府里变卖家产,下晌她送的东西就这样抠门了!”
晴雯好奇,凑过来看,因学了字,便念出声来:“秋枣、秋梨,脆藕、甜柿,莲子、花生?!二奶奶这是要开果品铺子么?”
众人不由笑倒!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抬头命紫鹃:“前儿太上不是赏了我几个石榴?都忘了拿出来。
“正好,你换个捧盒来,就那几个石榴,给她当回礼!”
孟姑姑嗤地一声,笑喷了一地的枣子:“人家好歹还凑了几样。你怎么着,几个石榴就打发了她了?!”
黛玉哼一声:“活该!哭穷哭到我跟前来,瞧我可容得了她跟我抖这个机灵?!”
话说着,紫鹃笑着出去。
过了一时,众人只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都有些奇怪,几双眼都看过去。
却见门帘刷地挑起,紫鹃抱了那个从甘露殿跟来的紫檀木匣子,脸色发白地走了进来,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