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曹谕并不惊奇,凝神略想,便明白了过来,轻轻笑问:
“你带我来这个酒楼,想来是早就知道这是甄氏的陪嫁酒楼了?”
曹谕笑着整理了一下铺在膝盖上的衣襟,点头道:“应天府、总督衙门都在江宁。
“北王将我迁来此处,原就是为了让我就近监视这两位。
“早先治水的时候,走遍了这一段两岸,大略情形早就知道一些。
“此酒楼乃是姓甄这件事,还是北王告诉我的。
“他极爱甄家的一道独门菜,就是郡主也称赞的那个美人肝。甄家用料与旁人不同,所以极美味。”
曹谕若无其事地提到北静王,却见黛玉始终静静聆听不为所动,心中越发赞叹敬佩。
因主动说道,“我今天在应天府查看旧卷宗,发现贾某乃是初到金陵,便将此案几个关系人查得清清楚楚。
“这才有那个胆量胡乱判断此案,并不怕冯家再往上喊冤。他这桩本事来的蹊跷。郡主可知内情?”
黛玉点头:“我今日特地来寻你,就是为了告知你此事详情。”
自己自是懒得长篇大论的,便叫了晴雯过来,“你说与曹知县听。”
晴雯便将甄家和贾雨村葫芦庙的往事、沙弥变门子又被充发、最后再度回到葫芦庙成为住持和尚觉善的事情,一一道来。
此事跌宕起伏,格外曲折。
曹谕听得如痴如醉。
晴雯一口气说完,渴得连喝了三碗茶才算是润了喉。
曹谕此时已经有了决断,整理一下思绪,对黛玉拱手道:“下官一会儿便去应天府,接着查那觉善大师的案子。
“若他那俗家的妻儿都不是意外,那必定有迹可循。”
黛玉点头,不语。
曹谕又想了想,诚恳表示:“令尊清名,下官年幼时便听家中长辈多有提及。
“郡主曾说,那个替令尊诊治过一段时间的杏林圣手乃是金陵人。
“若是记得姓名医馆,下官可代为找寻。
“果然智通大师重开此案时,立即便将那大夫送往京城作证,可好?”
黛玉站起来,屈膝朝曹谕行了半礼,轻声道:“曹先生相助之心殷殷若此,我先多谢您了。”
曹谕忙跳起来避让:“不敢不敢!都是下官职分应当的。”
“只是,此案若审理,江南牵涉的人必定极多。曹先生只先做好准备罢。
“照我想来——智通大师若是觉得此案元凶在京,想必会在京城审理,令你押解若干帮凶证人上京。
“可若是查到元凶就在江南,说不得,会借你江宁县衙一用。
“哦,若甄氏女一案操作得当,说不定不用借江宁县,直接借用总督衙门,请你帮手,清查此案。
“这都说不定。”
曹谕心道:说不定正会如此。因坦然颔首:“果然如此,我当竭尽全力相助!”
“那大夫姓江,当时已过古稀,如今不知是否健在。
“我记得那时他曾带一药童,似是他的孙儿,名唤菘郎,看着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
“医馆是哪一间,我当初年幼不懂事,委实不记得了。”
黛玉歉然。
曹谕点头表示理解,且信心满满:“令表兄贾二爷既然能从金陵带去扬州,想必是城里有名的大夫。
“如今既知姓氏,还知他家少年郎的乳名,应该好找。”
两人再说几句,曹谕告辞而去。
黛玉又默然坐了许久,这才疲惫地回了织造府。
待她进了二门,先给太后请了安,一问,才知道探春和孟姑姑竟都还没回来。
太后等她换了衣裳、盥洗罢了,便叫她来,仔细看了气色,便让紫鹃去给她炖红枣桂圆羹来。
黛玉笑着推辞:“我不爱吃太甜的。”
“你给我乖乖听话!”太后嗔她一眼,又絮叨,“还不到申时便回来,显见得压根没去游玩。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又去问那案子了?”
黛玉低头称是。
太后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便心疼,想要端起架子来训斥,又百般舍不得,终归还是叹了口气。
拉了黛玉在身边坐下,抱着她小声地哄:“太上是不大在意人命。
“可他身为社稷天下之主,想事情跟咱们是不一样的。且这回他已经默许江宁县去查了。
“那姓曹的为人极有心计,又有个吏部天官的长兄。天下没几处能让他吃亏的地方。
“这人既然应承了这个案子,就一定能替你查个水落石出。你只放心便罢。
“先头我虽然听小孟说了这个案子,却没张罗着查,是因为担心到时候恐怕会把你舅家和你父亲都牵扯进去。
“你想一想,那雨村毕竟是你西席,若无你父亲一封荐书,他便有三头六臂,也进不去荣国府的大门。”
太后愁道,“你不过是没答应水溶的亲事,他们便那样空口白牙地编排你。
“等这案子掀出来,皇帝若不护着你,他们会说全是因你而起,林如海为了女儿枉顾国法;
“皇帝若护着你,那难听的话肯定就更多了。”
太后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