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谕走了。
冯紫英见黛玉一脸不耐烦,也不敢招惹,夹着尾巴灰溜溜躲在门外听喝。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笑着一把搂了黛玉,感慨道:“到底是我们昭庆,又聪明又霸气!一瞬间便猜着我的心思了。”
黛玉叹口气,却不听这个话,转身又吩咐紫鹃:“你带着雪雁,同着孟姑姑一起,开始收拾咱们的行李。
“太上不来便罢,若是今晚果然回来,那咱们最早明天,最迟后天,便会离开金陵,北上回京。”
紫鹃应了,带着雪雁,拉了早就眼花缭乱的孟姑姑,一起去了后头。
探春也不说话,只替太后捏肩。
黛玉这才缓缓地跟太后小声说话:“不论这事儿是谁干的,太上想必会十分伤心。
“何况江南地面上,许多事都尚未收尾。太上晚上就算回来,想必也繁忙得很。
“您别因为心疼就拦着他。他一肚子火儿,就想找个地方发呢。
“就您这脾气,到时候万一那句戳着他老人家的肺,老两口的情分上岂不难看?”
太后想想,却不赞同:“虽然你这话有理,但他也上了岁数,这火气总要发出来。
“若不然,要不就是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要不然就是回京发在皇帝身上,哪样都不好。
“还不如就让他跟我吵一架,吵完了,我再哄他就是。”
您会哄太上?!
哪回不是太上返回头来哄您老人家!?
黛玉也不说,只笑了笑,道:“那我这个郡主,义敏这个县主,都是白摆着的了?
“皇家给我们两个体面尊贵,太上太后又为我们奔波辛苦。
“连这时候凑上去被骂一顿都不肯,我们两个还有脸说自己孝顺?”
太后一听,呵呵地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抱住黛玉:“看看我的好孩子!”
哄高兴了太后,黛玉又让人吩咐请了丁明毅的夫人甄氏过来,悄悄说了许久,又留下手信,这才执手惜别。
探春看着不由叹服:“姐姐三两面便收服了一位一品诰命,实在厉害。”
太后笑着替黛玉说话:“你昭庆姐姐算是跟她有亲,如今相好也是应当的。”..
“我母亲与她长姐甄氏颖娘,当年名为妻妾,实为姐妹。
“我称颖娘一声姨娘,自然也可以称丁夫人一声姨母。
“太后娘娘说我们算是有亲,可是再贴切没有了。”
黛玉说着,又觉懊恼后悔,忙命人补了一张外甥女的帖子送去丁府。
太后大笑:“昨儿你还说人家的亲卫顺着杆子爬,我看你这小猢狲,爬得比人家可快多了!”
黛玉索性笑道:“我乃朝廷堂堂的郡主,要认一门两江总督的干亲,难道还辱没了他们家不成?”
“也不怕人家说你脸皮厚!”太后笑嗔着,却亲昵地拉了她坐下,心疼地埋怨,“歇歇吧!我看你这脑袋,都快用扁了呢!”
孟姑姑恰好掀帘进来,听得噗嗤一声笑:“我晚上必要给郡主弄一盏浓浓的桂圆核桃露!这样耗神!”
几个人说笑一时。
探春见黛玉果然面露疲惫,拉了她去小憩养息,自己陪伴太后。
看看天色欲晚,果然冯紫英便收到了消息:“太上正带着行营众人回行宫。”
冯紫英忙进来禀报了,又松口气,大赞黛玉想得周到:“我们那边也已经收拾了给戴相他们的住处,倒不至于临时忙乱。”
太后得意一笑,又竖指于唇:“这地方小。昭庆在后头睡着呢,你别打雷似的!小点儿声!”
一时太上带着戴权等进了行宫,丁明毅、曹谕、顾邕还有应天知府等官员都来伺候。
太上进门先携了太后的手,看着她焦急的眼神,先微笑安抚:“放心,我无妨的。”
又笑着指指曹谕,“这个混账,跑去我行营帐子里哭闹撒泼!
“说朕今日若不听劝谏,不回行宫,他便要立即走他长兄的门路,调入御史台,明儿就开始写折子弹劾朕!”
太后便嗔怪地瞪太上:“弹劾得好!我就盼着有人能去撒个泼,幸好还有匡如这么个人!
“我原想让紫英去的,他又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险些义敏和昭庆就要走一趟行营了!”
太上哈哈大笑,温和地让太后等先去后头。他便用了这外间召见金陵众臣。
这一见,便到了晚上。
最后一个,排到了甄洵。
跟甄洵说话,应该是太上在金陵城里最艰难的一次御前召对了。
连黛玉在后头偷听,都无奈地双手捂眼。
探春也拧着眉,悄声问黛玉:“太上的话也不难懂啊!他怎么就一直装傻呢?”
“不是装傻,是真傻!”黛玉掩着嘴,轻声道,
“这人但凡再聪明一点点,也不至于在这么个虚职上一坐十几年。
“两江总督也轮不到他庶妹婿头上!”
外头太上的火气早就压不住了,此时竟听见内室有人喁喁,顿时顶卤门一阵炸响,霍地立起:
“甄洵,你跪安吧!”
甄洵战战兢兢、汗出如浆,忙磕了头,一边擦汗一边退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