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丁明毅舱室,林黛玉敲门进去,笑着对丁明毅福了一福:“制台大人还不曾走?”
丁明毅正跟咬紧牙关不开口的廖长史威逼利诱,却始终没有什么用处,见黛玉来了,心中微动,笑着起身:
“那两个差役也受了些伤,我正等着孟姑姑过来开上一两剂药,省得路上病倒了扎手。”
林黛玉笑着点头:“制台谨慎,原该如此。”
因偏头问晴雯,“姑姑可说了何时能忙完?”
晴雯垂眸:“姑姑正等太上睡下。想来最多再有一炷香吧。”
丁明毅立即道:“既是如此,我出去看看。”顿一顿,又故意向黛玉作了个揖,
“下官记得郡主与这廖长史有过一面之缘?他如今心神摧伤,口不能言。
“郡主若是能帮下官跟他问出一两句有用的话来,下官感激不尽!”.
黛玉笑了起来,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可谓与制台不谋而合。”
丁明毅笑称不敢,然后便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左右看看,叫人去请冯紫英来,又道:
“我去老冯将军处说两句话。小冯将军来了,请他卫护一下里头的昭庆郡主和她的侍女。”
禁卫们心里都赞这丁制台委实是个眉眼挑通的识趣之人,当即笑着答应下来。
丁明毅自去不提。
黛玉裹着斗篷,在案边坐好,旁边侍立着晴雯。因看向地上委顿的廖长史,轻声问:
“廖先生,苏州府那位管先生,杀他的人,除了使一柄长刀,还有什么特征没有?”
廖长史原本紧紧闭着嘴、咬着牙,打定主意死不开口、一问三不知的,此刻不由一愣,抬头看着黛玉,脱口而出问道:
“郡主是为了那管晟而来?”
“管先生是苏州城里第一个对我友善的陌生人。我刚回到苏州,族中便欲欺我。
“是管先生从中斡旋,劝得苏州知府韦大人帮了我一把。
“后来我牵着你们的鼻子在苏州界内奔波,也是他劝了知府大人袖手旁观、装聋作哑。
“我都打算好了,回京之后,便骗他过去,逼着他科考。若是名次不错,就好生替他谋个官做。
“这人心地善良、聪明通透、手腕也够,若能为官一任,必定造福一方。”
黛玉后背挺直,声音轻缓,面含微笑,“可是,竟有人为了杀你和北王这两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害了他的性命。
“我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人。杀管先生之仇,我便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的。
“所以廖先生,你若是想替你们北王报仇,跟不跟别人说线索,我通通不管。
“你只要告诉我,那杀手的特征,便好。我自会牢记在心,时刻不忘,此生必报。”
林黛玉不疾不徐、轻声细语,可这些话听在廖长史耳朵里,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抑制不住惊恐地看着黛玉,颤抖着声音道:“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们王爷死?!
“不过求婚不成!你避开王爷便是!如何竟落得要搏命的地步!?”
黛玉微笑着看他:“这该问你啊!我早让贾府传话,若要纳我为侧,便去求太上赐婚。
“北王年轻无知、任性狂妄,怎么你也忘了自己和他都姓什么了?!
“不都是因为你这自幼伴大的长史官,压根就没用心劝谏阻止他犯错么?
“而且,不仅是那一次犯错,次次私因,只怕都上不得台面、闻不得天下吧?”
廖长史的脸色渐渐惨白。
“我听他们说,太上在苏州码头,头一个先抓住了你,第一件事便是亲口问你:
“他老人家把水溶托付给你,你便是这样侍奉他的?!
“怎么?时至今日了,长史竟还未反省一下,太上此言何意?
“昏聩颟顸,寡廉鲜耻!”
黛玉轻蔑一笑,眼神转向别处,哼道,“若不是为了管先生,我一个字都懒得与你说!”
廖长史瘫在地上,汗落如雨,哽咽半天,竟哭了起来:“王爷!臣对不住您啊!臣无能,臣无能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头一回他们来蛊惑您时,臣就应该断然拒绝啊!”
他们?
黛玉挑了挑眉,知道这廖长史只怕是要和盘托出了,却等着自己给他开价码。
黛玉面上冷笑,一个字都不催他,由着他哭。
这廖长史竟哭了个昏天黑地。
过了一刻钟,黛玉有些不耐烦了,抬头看晴雯:“渴了,去给我弄碗茶来。”
晴雯立即明白过来,笑了笑,屈膝答应:“前儿路过福建时买了好龙凤团茶,已经开了,十分甘甜。
“奴婢给您泡了那个茶来可好?”
黛玉微微颔首。
晴雯出去了,然后关上门,就站在了门边。
冯紫英正在外头守得无聊,见她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就想问话。
晴雯急忙竖指于唇,止住他说话,却又悄悄招手,令他站到舱门的另一侧,示意他静听。
“没人了,说罢。”黛玉的语气极嫌弃。
廖长史却从善如流地停了哭泣,袖子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