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的人,在山顶那些人的眼中,其实跟山脚的人没什么两样,不光是人家眼高于顶,而是他们确实有资格看低你们,到了这个末法之地后,不说那个云霞山的女子,就是那个穿大红袍子的小孩子,他一拳打在你胸口上,也能要你呕血一大碗,反过来你使劲打他一拳,不敢说挠挠痒,但最多就是让他感到一阵气闷,绝对伤不到脏腑。至于原因,很难掰扯清楚,主要还是我不擅长讲这个。”
陈平安背对屋子,望向门口,道“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我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少女酝酿了半天,才开口道“她未必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怎么说呢,修行路上,跋山涉水,有宽有窄,有阳关道,有独木桥,走得快了,不小心踩死了蚂蚁,饿了从江河里抓几条鱼,道法有所小成,随意施展开来,误杀了鸟雀蛇鼠,皆有可能。我说得不太好,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陈平安嗯了一声,道“大致懂了。”
然后少年有些沉闷,重新望向院门口。
其实他一点都不懂,不懂为什么那些人,可以如此无所谓别人的性命。
很久之后,陈平安转头笑道“要是姑娘不嫌弃,就住在这里好了。需要什么,只管说。”
“那你呢”
“我认识一个人,这两天就去他那边住,你不用担心,他叫刘羡阳,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少女看着门槛上那个瘦弱背影,笑道“谢谢”
少年咧嘴一笑,挠挠头,没说什么客套话。他犹豫片刻,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转头道“宁姑娘,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你就把我那袋子金色铜钱交给刘羡阳,让他以后帮我照看这栋宅子,也不用打扫,偶尔修补一下,加些新瓦,不让它漏雨就行,还有就是墙别塌,院门也别太破了。如果能够在大年三十的时候,贴上门神和春联的话,是最好了如果觉得这件事太麻烦,不做也没关系。”
少女看到陈平安说到门神和春联的时候,少年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显而易见,这个泥瓶巷的孤儿,希冀着过年的时候,家门上能够有门神,门楣上能够有春字,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年了。
爹娘死后有多少年,便想了有多少年。
所以当那个了无牵挂、也无心结的少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膝盖,缓缓站起身的时候。
搁置在屋内桌面上的鞘内飞剑,骤然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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