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着点头。
汉子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见惯了狐儿镇老是明儿再回狐儿镇。
陈平安早早坐到了隔壁桌子,妇人在小瘸子收拾的时候,坐在陈平安旁边,长呼出一口气,像是有些乏了,苦笑道“这个马平是狐儿镇的捕头,他家世世代代做这个行当,跟官府衙门沾着点边而已,那么个屁大地方,所谓的官老爷,官帽子最大的,也不过是个不入清流的芝麻官。其余都是些胥吏,算不得官,可一个个架子比天大。”
裴钱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轻轻打开屋门,蹲下身,脑袋钻在二楼栏杆间隙里头,偷偷摸摸望着下边那俩家伙,结果好不容易才拔出来,一路小跑下楼梯,刚靠近酒桌,就听到妇人在跟陈平安抱怨官场上的小鬼难缠,说那些捕快经常来客栈混吃喝,她只能花钱买个平安,不然还能咋样。
裴钱偷着乐呵,嘴巴咧开,忍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捧腹大笑,“花钱买平安,买个平安哎呦,不行了,我要笑死了,肚子疼”
陈平安站起身,来到裴钱身边,“疼不疼了”
被扯住耳朵的裴钱,立即停下笑声,可怜兮兮道“肚子不疼了,耳朵疼”
妇人一头雾水,不知道那个贼兮兮的枯瘦小女孩在笑什么。
陈平安跟妇人道别,一路扯着裴钱的耳朵,往楼梯口走去,裴钱歪着脑袋垫着脚跟,嚷嚷着不敢了。
走上楼梯就松开了裴钱的耳朵,到了房间门口,转身对裴钱吩咐道“不许随便外出。”
裴钱揉着耳朵,点点头。
等陈平安关上门后,裴钱站在栏杆旁,刚好与那个仰头望来的妇人对视,裴钱冷哼一声,蹦跳着返回自己屋子,使劲摔门。
客栈外夕阳西下,有人策马而来,是一位豆蔻少女,扎马尾辫,长得柔美,却有一股精悍气息,背着一张马弓,悬佩一把腰刀,她将那匹骏马随手放在门外,显然并不担心会走失。
青衫客还在门外逗弄着那条狗。
少女看了眼男人,没有上心,走入大堂后,左右张望,看到了满脸惊讶的妇人后,她有些不悦,停下脚步,对妇人说道“爷爷要我告诉你,最近别开客栈了,这里不安生。”
妇人在少女跟前,再没有半点媚态,端庄得像是世族门第走出的大家闺秀,竖起手指在嘴边,示意隔墙有耳,然后轻声道“岭之,我在这边待习惯了。”
少女愤愤道“不知好歹”
妇人笑问道“要不要喝点青梅酒”
少女满脸怒容。
喝酒
妇人也自知失言,有些羞愧。
少女冷声道“给我一间屋子,我明天再走,你仔细考虑。”
小瘸子战战兢兢领着少女登上二楼,在老板娘的眼神授意下,专门挑了一间最干净素雅的屋子给少女。
在那串轻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陈平安将仅剩六颗谷雨钱叠在一起。
一颗一颗丢入画卷之中。
当第三颗谷雨钱没入画面后,陈平安站起身,缓缓后退几步。
一位老人弯腰弓背,从画卷中蹒跚走出。
他跳下桌子,对陈平安眯眼而笑,转身伸手伸手摸向画卷,但是摸了一个空,就连裴钱都偷偷摸过一把的画卷,对于朱敛而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虚无缥缈,不可触及。
朱敛倒是没有气急败坏,笑呵呵道“果然如此,少爷,这就是你们浩然天下的仙家术法吗”
陈平安点点头,“算是。”
这个习惯性佝偻着身形的老人,似乎与传闻中那个走火入魔的武疯子,完全不像。
老人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神色慈祥,在藕花福地,此人差点将整座江湖掀了个底朝天,后来者居上的丁婴,同样是天下第一人,就拥有极其鲜明的宗师气势,这大概也跟丁婴身材高大,不苟言笑,并且戴着一顶银色莲花冠,都有一定关系。
眼前这个名叫朱敛的武疯子,就差了很远。
相较于魏羡的什么话都憋在肚子里,朱敛似乎更加认命且坦白,开诚布公道“如今到了少爷的家乡,光是适应这座浩然天下的气机流转,就得花费好些天,想要恢复到生前的巅峰修为,更不好说了,嗯,按照少爷这里的说法,我目前应该是纯粹武夫的第六境。”
说到这里,老人颇为自嘲,“有可能一举破境,有可能滞留不前,甚至还有可能被这边的灵气倒灌气府,消耗真气,修为给一点点蚕食。不过,我有一种感觉,除了七境这道大门槛,之后成为八境、九境武夫,反而不是什么太大问题。”
朱敛说得很开门见山了。
比那个闷葫芦魏羡,确实爽快多了。
朱敛走到窗口,推开窗,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个七境,有点类似藕花福地武人的后天转先天,是最难跨过的一步。只要跻身武道第七境,相信此后修为攀升,不过是年复一年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