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不敢奢望更多。多年闯荡山下江湖,这双道侣,见惯了野修横死的场景,见多了,连兔死狐悲的伤感都没了。
当那个年轻游侠抬起头,夫妇二人都心中一紧。
陈平安问道“我此次进入鬼蜮谷,是为了历练,起先并无求财的念头,所以就没有携带可以装东西的物件,不曾想先前在那乌鸦岭,莫名其妙就遭了厉鬼凶魅的围攻,虽说后患无穷,可也算小有收获。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夫妇二人,刚好带着大箱,就算是帮我带走那几具白骨,我估摸着怎么都能卖几颗小暑钱,在奈何关集市那边,你们可以先卖了白骨,然后等我一个月,若是等着了我,你们就可以分走两成利润,若是我没有出现,那你们就更不用等我了,不管卖了多少神仙钱,都是你们夫妇二人的私产。”
女子愕然,正要说话间,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死死攥紧,截过话头,“公子可曾想过,如果我们卖了白骨,得了雪花钱,一走了之,公子难道就不担心”
陈平安笑道“我既然敢这么做买卖,还怕事后找不到你们两个野修”
男子又问,“公子为何不干脆与我们一起离开鬼蜮谷,我们夫妇便是给公子当一回脚夫,挣些辛苦钱,不亏就行,公子还可以自己卖出白骨。”
陈平安皱眉道“我说过,鬼蜮谷之行,是来砥砺修为,不为求财。要是你们担心有陷阱,就此作罢。”
男子瞥了眼远处密林,朗声笑道“那我就随公子走一趟乌鸦岭。天降横财,这等美事,错过了,岂不是要遭天谴。公子只管放一百个心,我们夫妇二人,肯定在奈何关集市等足一个月”
男子不容妻子拒绝,让她摘下大箱子,一手拎一只,跟随陈平安去往乌鸦岭。
当他见到了那五具品相极好的白骨,瞠目结舌,小心翼翼将它们装入木箱当中。
而那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蹲在不远处翻看一些生锈的铠甲兵器。
最后当那对道侣各自背着沉甸甸箱子,走在归途小路上,都觉得恍若隔世,不敢置信。
男子沉默许久,咧嘴笑道“做梦一般。”
女子轻声道“天底下真有这般好事”
男子回首望去,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转头后,安慰道“高人行事,出人意料,就当是我们遇上了剑仙。”
男子逐渐回过味来,低声说道“你想啊,有几个山泽野修,敢说怎么都能卖个几颗小暑钱这等口气,我们说得出口吗便是硬着头皮装蒜,能与这位年轻公子说如此自然而然吗我猜这位,肯定是那些宗字头仙府的嫡传弟子,决然不是我们一开始猜测的野修,才可以如此出手阔绰,行事风格如此豪气。还有那句威胁咱们的话,听听,保管是一位家世惊人的谱牒仙师,”
女子想了想,柔柔一笑,“我怎么觉得是那位公子,有些言语,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男子呲牙咧嘴,“哪有这么费劲当好人的修行之人,奇了怪哉,难道是我们先前在摇曳河祠庙虔诚烧香,显灵了”
女子笑道“谁说不是呢。”
陈平安站在一处高枝上,眺望着那夫妇二人的远去身影。
他眼神温暖,许久没有收回视线,斜靠着树干,当他摘下养剑葫喝着酒,然后笑道“蒲城主这么闲情逸致除了坐拥白笼城,还要接受南方肤腻城在内八座城池的纳贡孝敬,如果放心集没有写错,今年刚好是甲子一次的收钱日子,应该很忙才对。”
那位青衫白骨站在不远处一棵树木上,微笑道“菩萨心肠,在鬼蜮谷可活不长久。”
陈平安问道“我明白了,是好奇为何我分明不是剑修,却能能够娴熟驾驭背后这把剑,想要看看我到底损耗了本命窍穴的几成灵气蒲城主才好决定是不是出手”
那位城主点头道“有些失望,灵气竟然损耗不多,看来是一件认主的半仙兵无疑了。”
陈平安疑惑道“我这点境界,却拥有这么一把好剑,蒲城主真就不动心”
因为那位白笼城城主,好像没有半点杀气和杀意。
杀气易藏,杀心难掩。
真名为蒲禳的白笼城元婴英灵,是当初那场荡气回肠的诸国混战当中,少数从旁观修士投身战场的练气士,最终丧命于一群各国地仙供奉的围杀当中,蒲禳不是没有机会逃离,只是不知为何,蒲禳力竭不退,放心集上关于此事,也无答案,写书人还假公济私,特意在书上写了几句题外话,“我曾托付竺宗主,在拜访白笼城之际,亲口询问蒲禳,一位大道有望的元婴野修,当初为何在山下沙场求死,蒲禳却未理会,千年悬案,实为憾事。”
这些自然是好话。
可书上关于蒲禳的坏话,一样不少。
例如蒲禳行事跋扈,不可理喻,来鬼蜮谷历练的剑修,死在他手上的,几乎占了半数。其中不少出身头等仙家府邸的年轻骄子,那可是北俱芦洲南方一等一的剑胚子。为此一座有剑仙坐镇的宗字头势力,还亲自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