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要江河日下了。
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
留下的客人,寥寥无几。
一条条观礼渡船如山中飞雀,沿着好似鸟道的轨迹路线,纷纷掠空远游,正阳山这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竹皇正色道“刚好借此机会,趁着这会儿供奉客卿都人齐,我们进行第二场议事。”
晏础立即以掌律祖师的身份,板着脸挥手道“闲杂人等,都赶紧下山去,就留在停剑阁那边,不要随意走动,回头听候祖师堂命令。”
竹皇笑道“既然袁真页已经被除名,那么正阳山的护山供奉一职,就暂时空悬好了,陶烟波,你意下如何”
关于护山千年的袁真页,竹皇依旧只说除名,不谈生死。
陶烟波惨然道“宗主,遭此劫难,秋令山难辞其咎,我自愿卸任职务,闭门思过一甲子。”
大势已去,挣扎无益,只会犯众怒,连累整座秋令山,被枭雄心性的宗主竹皇大为记恨。
竹皇盯着陶烟波,缓缓道“那就由晏掌律转任此职。秋令山从今天起封山百年,以后秋令山一脉剑修的下山历练,都要听从一线峰祖师堂安排,不可有异议,劳烦陶剑仙回山之后,好好安抚人心。夏师伯德高望重,在此危难之际,只好劳烦师伯出山,暂缓练剑修行一事,担任祖师堂掌律。”
夏远翠抚须沉吟道“只好如此了。”
晏础虽然心有不舍,本以为能够以掌律祖师身份兼任财神爷,不过能够管着未来上下两宗的钱财,还是有赚。
陶烟波闻言勃然大怒,封山百年,一线峰全盘接管所有秋令山剑修你竹皇是要以钝刀子割肉的法子,对秋令山剑修一脉数峰势力,赶尽杀绝吗
一旦封禁秋令山长达百年,本脉剑修,尤其是年轻两辈弟子,不都得一个个人心思变,学那青雾峰,一个个去往别峰修行
添砖加瓦,你推我搡,各有苦衷为难,墙倒众人推,傻子都会。
竹皇说道“陶烟波,你有异议”
陶烟波脸色阴晴不定,瞥了眼竹皇腰间悬挂的那枚玉牌,最终还是摇摇头。
虽然是一场祖师堂议事,但是竹皇分明根本不给任何人说个不字的机会,没有了祖师堂的剑顶,竹皇今天就是一言堂。
竹皇转头笑望向那个茱萸峰女子祖师,说道“田婉,你职责不变,依旧管着三块,镜花水月,山水邸报,山门情报。”
田婉神色慌张,颤声道“宗主,正因为茱萸峰谍报有误,才使得咱们对那两位年轻人掉以轻心,田婉百死难赎,愿意与陶祖师一样,就此闭门思过。”
竹皇笑了笑,摇摇头,拒绝了田婉的请辞。
他当然知道这个娘们,很不对劲。
竹皇甚至笃定她与落魄山,要么双方极有渊源,要么达成了某个盟约,但是没办法,这是正阳山必须付出的代价,是一线峰和他竹皇,不得不与那个陈山主双手奉上的一份诚意。
晏础瞬间心弦紧绷起来,再不敢计较什么兼任不兼任了。毕竟水龙峰才是一直手握谍报大权的山头。
田婉这个臭婆娘,哪壶不开提哪壶。
至于那茱萸峰,别说什么嫡传,平时连个杂役弟子都没有,历来只有田婉一人在那边幽居修行,这不明摆着是往水龙峰泼脏水
竹皇心情复杂,这位宗主的心境,远远没有表面那么气定神闲,事实上早已疲惫不堪,再有半点风吹草动,饶是竹皇,都要觉得独木难支了。
水落石出,人心显露,一览无余。都不用去看停剑阁那边各峰嫡传的茫然失措,惶恐不安,只说剑顶这边,不是蠢笨的酒囊饭袋,就是聪明人的各怀鬼胎,不然就是袖手旁观、选择明哲保身的墙头草。竹皇心中没来由苦笑不已,莫不是老话说得好,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竹皇视野快速掠过各处,试图找出那人的踪迹。
竹皇敢断言,那个人此刻一定就在山中某处。
满月峰那处临崖而建的观景亭内,云林姜氏兄妹二人,依旧留下。
匾额是黑底金字的孤云亭,两侧亭柱悬楹联,内容颇长。
晨起开门雪满山,目送鹤唳松风里,岁月抛身外,心月本来圆,
暮归醉梦落樵声,君语白日飞升法,花木供真赏,焚香听雨中。
亭内姜笙疑惑道“如此一来,正阳山还有脸开创下宗”
那个当宗主的竹皇,简直就是个脸皮厚如城墙的主儿,算是让姜笙大开眼界了。
宝瓶洲一洲山上修士,山下各大世族豪阀,可都瞧见了这一幕,镜花水月关得太迟。
何况听说文庙已经解禁山水邸报,正阳山至多在今天管得住别人的眼睛,可管不住嘴。
有个儒家君子身份的姜山,点头道“当然。”
竹皇其实是一个极有城府和韧性的宗主,这种人,在哪里修行,都会如鱼得水,好像只要不被人打杀,给他抓住了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