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为何要选择此时围剿我们合欢山,理由其实很简单,青杏国柳氏皇帝和护国真人程虔,为了让那个太子将来能够顺利继承大统,此次及冠礼,请来了一位分量足够重的贵客,至于是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按照我刚刚得手的一份隐蔽谍报,暂时有两个说法,一种是程虔走了趟南涧国,说服了神诰宗某位祖师爷下山观礼,还有一种说法,是云林姜氏有高人愿意出席典礼,我猜测不管是谁,可能私底下都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青杏国柳氏或是金阙派,必须铲除合欢山。”
陆沉忍俊不禁,以心声调侃道“除了胆子不够大,赵府君的这个说法,就没啥毛病了,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陈平安也忍不住笑道“而且赵浮阳还不算满嘴泼粪,即便传到神诰宗和云林姜氏的耳朵里,恐怕都不觉得是什么栽赃,反而是句好话。”
老妪以心声询问,“湘君祖师,赵浮阳所说,可是真有其事”
湘君思量片刻,“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要说程虔和张筇,请得动神诰宗某位祖师,倒是不算什么怪事。”
当年在大骊陪都战场,程虔和张筇都是立下过战功的。
温仔细翘着二郎腿,背靠椅子,双手抱住后脑勺,没有动用心声言语,只是稍微压低嗓音,他满脸讥讽神色,懒洋洋道“神诰宗某位祖师堂大人物云林姜氏嫡系子弟怎么不干脆搬出正阳山竹皇、风雷园黄河这样的剑仙呢。”
老妪微笑道“山主竹皇如今自顾不暇,想来不太愿意下山吧,毕竟观礼二字,之于正阳山剑修们,怪刺耳的。合欢山这拨乌合之众,也不是傻子,不会信的。至于剑仙黄河,听说好像已经去蛮荒天下赶赴战场了,确实豪杰,令人佩服。”同样是剑仙,即便竹皇要比风雷园黄河高出一境,可是通过老妪的语气,完全听得出来,她对正阳山的不屑一顾,以及对黄河的由衷钦佩。
温仔细撇撇嘴,“既然都是吓唬人,不如搬出风雪庙老祖师好了,实在不行,就直接点,咱们宝瓶洲不还有一位隐官大人如此一来,不是更好玩”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年轻隐官来自剑气长城,剑气长城杀来杀去一万年,可不就是最喜欢杀妖
今夜合欢山,鬼物与精怪,数量大致对半分,会不会光是听说这“隐官”二字,就有半数货色,被当场吓破胆
温仔细转过头,因为察觉到隔壁桌子,那个扎丸子头发髻的雀斑女子,望向自己,模样与神态,似笑非笑。
姑娘长得一般,倒是耳尖,温仔细笑着与她点头致意,然后自顾自说道“搁我是赵浮阳,肯定搬出隐官,如此一来,这座合欢山,先前再如何人心各异,各怀鬼胎,不都得拧成一股绳,疯了一般也要杀出条血路否则落在落魄山那个姓陈的年轻隐官手上,用屁股想都知道,从赵浮阳这种金丹地仙,到巡山的小喽啰,有一个算一个,谁能落着半点好”
湘君祖师其实一直细心留意那位“白府主”的表情,她眼角余光发现那个年轻僧人,咧嘴笑,笑得灿烂,朝温仔细竖起大拇指。
温仔细嬉皮笑脸,与那光头和尚抱拳还礼,“过奖过奖。”
洞府名为天籁窟的琵琶夫人,她得到闺阁好友虞醇脂的心声授意,便开口问了个其实至关重要、可惜暂时几乎无人想到的问题,“敢问赵府君,虞道友,他们这次出兵,有没有观湖书院的君子贤人,在旁督战记录”
这个问题被琵琶夫人当众抛出来,几座客厅,顷刻间再次寂静无声,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
赵浮阳笑道“不幸中的万幸,我可以肯定,此次围剿并非书院的决策。”
琵琶夫人以心声询问虞醇脂,“当真没有书院参与其中”
虞醇脂微笑道“放心,没有的。你想啊,若真有书院君子贤人搅和其中,我与夫君,除了束手就擒,还能如何。”
琵琶夫人闻言如释重负,确实,合欢山地界上边,这些年内讧是有,说句难听的,无非是鬼吃鬼、狗咬狗的行径罢了,否则那几个周边朝廷,岂敢在观湖书院的眼皮底下,偷摸招徕那些山野精怪或是地方英灵出身的淫祠神灵还不是觉得即便书院知晓这等小事,也不会给予重责
否则若真是儒家书院的意思,就不用想了,等死就可以了。
如今的书院规矩,不比以前那般宽松了,打个比方,这就像当年一国即一洲的大骊宋氏朝廷,曾经以铁腕,血腥手段,彻底禁绝一洲各路淫祠,很多时候,都无需大骊供奉修士亲自出马,当地藩属国的文官,只需手持一道宗主国礼部颁发的敕令,就可以让淫祠神灵自行主动搬迁神主,被迫流徙别处,因为在那之前,不乏前车之鉴,凡是胆敢犯禁违抗的山水神灵,不论身前身份,不论,悉数被敲碎金身,这还不止,或山神沉水,或水神填山,仅存一缕神性,永世不得翻身的可怜处境。
只说如今,宝瓶洲南部诸国,多少沉没在水底、埋藏在山中仅剩一缕神性的旧神祇,依旧不得翻案,始终无法重见天日
与大骊宋氏礼部、鸿胪寺“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