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宗师本就是晚辈生平最仰慕之人”
这位女子心情大好,神采奕奕,抱拳道“对了,忘记与陈先生自报名号,我叫贺蕲州,来自松籁国绛州乡野之地”
总有好事者喜欢胡乱评论历史上的天下十人,各朝各代拼凑而出,贵公子朱敛和魔教丁婴都稳居前三甲,江湖并无异议,至多是吵个谁是第一谁第二而已,但是关于仅剩一席位置,却几乎从没有人将隋右边放入其中,贺蕲州觉得不对,但是总不能跟他们争吵此事,好嘛,现在终于有定论了你们这帮只因私心便故意看低隋右边的大老爷们,还有谁不服气
陈平安面带微笑,与她抱拳还礼。若是不知此事,我何必多说最后一句。
贺蕲州小心翼翼问道“再问斗胆陈先生一句,陈先生如今武学境界在哪个台阶上”
泥胚,木胎,水银。英魂,雄魄,武胆。金身,远游,山巅。止境三层气盛、归真与神到。最终成就武神之境
陈平安如实回答道“曾是止境归真一层,前不久才跌境为气盛。”
贺蕲州点点头,下意识就落座了,只是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满脸尴尬,她就想要立即起身。
不曾想那位青衫剑仙伸手虚按两下,微笑道“贺宗师只管坐着就是了。”
宋怀抱看着那个贺蕲州的容貌,年轻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得是个大美人,如今他腹诽不已,陈剑仙口味是不是有点刁钻啊。
刹那之间,宋怀抱就看到了陈平安的戏谑视线已经停滞在自己身上。
宋怀抱只得双手抱拳,使劲摇晃了几下,算是与这位剑仙赔个不是,再不敢胡思乱想。
陈平安随手一挥袖子,白玉广场上便多出了一幅人身天地的玄妙“形势图”。
一幅立身画卷,熠熠生辉,筋骨若条条山脉,经络如河道,气血翻涌如河水滚滚,沿途座座窍穴如关隘,似府邸,巨城雄镇
那位武夫“体内”,出现了一张好似蛛网的雪白丝线。
“学武之始,初窥武道门径,泥胚境。”
“过此境门槛时,真气散若网,屏气凝神即收网,凭借拳招桩架,聚拢真气骤停时,便是气沉丹田,不动如山,自身尝试着定如一尊泥菩萨。此境学问之精妙,在散与沉,能够凭借武夫真气反哺肉身的筋骨气血,能够将饮食沉积杂质散出体外,平时练拳走桩,汗如雨下在身外,气血甘霖在体内。”
“此境圆满时,在于找到了一口先天之气,纯粹真气凝为一条线,流转如奔雷,一线蜿蜒长如蛟龙,跋山涉水,翻江过海。”
场内那尊武夫气象开始出现变化,一口纯粹真气,如火龙游走不定。
“气沉之地,如人拣选一地,夯实地基,搭屋建宅,就像陋巷小宅”
说到这里,陈平安略作停顿,脸色温柔几分,只是很快就回过神,继续说道“一气呵成,即是武夫同时以根骨作栋梁,以血肉起高墙,将那后天污秽浊气,甚至是舍得将天地灵气,都一并散去,悉数驱逐出境,一座武夫肉身天地,宛如国无二主,唯我独尊。武夫何谓纯粹,此即纯粹武夫。武夫要与自身较劲,要与同辈武夫较劲,更要与这方天地较劲,才是真正的武夫,哪怕此境屋舍依旧简陋,但是气象高远,心气极大。”
“第二境木胎境,逐渐体魄坚韧,气血旺盛,此境大成,真气反哺、渗透至筋骨皮肤,以那处气沉之地作为本命窍穴,向外开疆拓土,一点一点壮大真气流转所走道路,如将一条颠簸崎岖的乡野泥泞小路,开辟为平整宽阔的官道驿路,经络扩张,越来越凝练的真气流转就越顺畅,故而此境既能够最为直观勘验一位武夫根骨好坏,同时最是考验一位学武之人的耐心和韧性,必须以一种最笨的水磨功夫去开山。”
说到这里,陈平安下意识双手抽出袖子,双拳虚握,轻轻放在膝盖上,眼神炙热道“曾有前辈教拳,专门在此言语一句,山上神仙神仙山上,武夫偏要以双拳开山,遇见不平事,我以双拳平之,我辈武夫大道直行世道崎岖羊肠小道,就由我来为自己,为这后世,开辟出一条阳关大道故而武夫在此境越是吃苦,越是肯下死功夫,未来成就,可以不输佛门金刚不败之身和道家琉璃无垢之体。”
当陈平安说到“故而”二字之时,他已经恢复常色,语气也自然而然趋于平缓,只是伸手拍了拍那张树叶,“一境二境,草木之别。”
陈平安看了眼曹逆。
钟倩也转头看了眼当今天下的剑术第一人,身上有一股让钟倩很熟悉的武夫气象,毕竟他自己就曾是这么走过来的,曹逆可以啊,马上就会是第二位金身境了
在一处古战场拥有一颗武胆的曹逆,喃喃自语道“拳能败敌,拳可杀人,拳可让武夫成为沙场万人敌,但是武夫双拳,也能救人度世平天下。”
但是颇为奇怪,曹逆正了正衣襟,作为纯粹武夫,询问之事,却是离题万里,“请教陈先生,心中何谓君与臣,何谓读书人。”
陈平安略作思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