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法脉,是可以直指飞升的。桐叶洲那边,陆雍的青虎宫,就属于典型的道家外丹一脉。
顾璨说道“刚见过,随便聊了几句,里边的观主,好像是位金丹地仙,胆子不小,竟敢自称道号回禄。”
陈平安一笑置之。
顾灵验轻声说道“又不是青冥天下,道号唯一,不可擅取,独一份的,搞得跟合道之路似的金贵无比。浩然天下这边,谱牒修士之外,道号还不是随便取。”
陈平安点点头。
顾璨便不再言说此事,转移话题问道“要不要我以三山符走趟真武山,把刘羡阳喊过来”
陈平安点头说道“那你速去速回,我就偷个懒,在这里等着你们。”
刘羡阳曾经掀过陆沉的算命摊子,还叫嚣着见一次打一次。
以前是不知道那位莲花冠道士的身份,所以不怂,如今即便知道了是陆沉,刘羡阳依旧丝毫不怵。
陈平安在顾璨走后,便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箓,化做一道流彩,飞快掠出宅子,符箓落地之时,便是一位中年道人吴镝,已经身在崇阳观墙外。
主要是担心顾璨无意间牵扯到了某种因果,陈平安需要一探究竟,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况且还在那条甜水胡同内遇到那拨“山脚”人,陈平安觉得此事可大可小,按照习惯,还是想要眼见为实。
顾灵验只是假装不知缘由。
家乡蛮荒,自然是没有规矩的,但是并不缺豪情。因为缺了算计,那种生死莫逆的交情,说不定要比浩然更多。
可是像顾璨和陈平安这般的关系,她还是第一次见着。
老妪几个马氏旧人,还在揣测那位儒衫青年的身份。
虽说被安排了去处,多半以后就要跟随那个年轻人混口饭吃了,可只要不是跟随陈先生去落魄山,都行
顾璨临走之前,看了眼黄烈。
我在的时候,你已经拿某人“敲打”过我两次了。当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你还敢如此行事,当天收你入门担任供奉、结果当天就清理门户,这种事情,别人做不出来,我顾璨可以做得很随意。
黄烈似乎心虚,赶忙点头致意。放心,绝对不会再给顾宗主误会的机会
崇阳观内,风景静谧。夕阳里,霞赭水成笺,纹若符文,池中鱼宛若置身一部道书中,可食神仙字。
有独鸟冲波去,浮光掠影。
走来一个长髯飘飘的老道士,原来是此地主人的程逢玄察觉到观内的异样,老道掐指一算,因果不明,一团乱麻,暂时难言吉凶,便中断道门课业,走出简陋茅屋,老道人脚踩四方步,极有威严。
眼中所见,是个临水赏景的中年道士。就不知是同行,还是同道了。
老道人一时间也不吃不准对方的意图,要说道观常年关门,在这京城之内,就没什么串门的朋友,也无来此烧香的善男信女。
所以对方要么是不请自来的翻墙而入,要么就是真有神术的有道之士,能缩地脉,千里山川,目前宛然。
程逢玄打量了一番,有个猜测,笑问道“可是在那永嘉县孩儿巷摆摊的吴道长,吴神卦”
光凭对方装束,分辨不出隶属于山上哪条道脉法统。
陈平安笑着点头,开门见山道“贫道吴镝,并无道号。方才听朋友说起,程观主的道号是那回禄贫道在此讨生活多日,数次路过贵观,只因不敢叨扰,故而未曾登门,等到今日听说朋友提及程真人,言语中对观主多是仰慕,生怕错过一位得道前辈,所以贫道才会斗胆来此一叙。”
程逢玄抚须而笑,促狭道“自封的道号,岂能当真,吴道友可别是被吓到了吧,还是将贫道当作歹人,打算去跟县衙讨赏”
陈平安说道“观主说笑了。”
程逢玄也懒得与此人兜圈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好光阴终究有限,不该消磨在这类虚与委蛇中,便径直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敢问吴道友是来此探幽赏景,还是切磋道学,掂量贫道的斤两”
若说同行是冤家,可他在这崇阳观内深居简出,专心炼丹,收了俩徒弟,与世无争。与这摆摊挣钱的道友,井水不犯河水,没道理犯冲才对。
陈平安微笑道“冒昧相问,程观主所在师门祖上,是否出身楼观派一脉”
程逢玄默然片刻,喟然长叹一声,露出些许感伤神色,“不曾想吴道友还知晓这等上古旧事,实不相瞒,贫道确实出自楼观派旁支,只是并非正统,同源不同流,源头之水早已枯竭,贫道所属这条支脉也是现如今这般惨淡光景了。”
上古岁月,真人辈出,当时浩然天下的道家,曾有以楼观派最高、东华派最大的说法。
而楼观派这条道家法统,除了擅长天文躔度,精通风角鸟占卜术,于炼丹一道,也是极其在行。否则也站不住“最高”。
陈平安确认对方所言不虚之后,有些无奈,原来这条如鱼伏底的隐藏脉络,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