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山巅问拳(6 / 8)

对方藏拙了,未曾全力施展杀手锏,当然薛怀未曾压境,也同样没有倾力出拳就是了。

通过与郭白箓的那场切磋,薛怀大致看出吴殳的一部分枪法脉络的精微独到处。

今天再来看待陈山主的枪法,总觉得与那吴殳,双方招式截然不同,却是神意相近。

山下江湖,一直有那月刀年棍久练枪的说法,若是撇开那几分枪术名家自吹自擂的嫌疑不谈,

难怪陈山主先前与师父开口言语时,会说“趁手”二字。

一枪迅猛戳向黄衣芸脖颈处。

枪尖落空。

之后数次枪尖直指面门,次次皆落空。

黄衣芸从头到尾,脸色淡漠,气定神闲,最后竟然伸手攥住枪尖,一个往自己这边拖拽,再一脚踹出。

简简单单的一拖一踹,却用上了蒲山历代山主之间口口相授的两种不传之秘,一拳名为“道祖牵牛”,一拳名为“水神靠山”。

一脚如撞钟,踹得陈平安直接倒飞出去,不过枪尖也在叶芸芸手心割出深可见骨的血槽。

如影随形,叶芸芸一脚横扫,踹向陈平安的一侧太阳穴。

陈平安仓促间只能像是垫出一掌,挡在耳边,随后砰然一声,青衫身形横飞出去十数丈,陈平安以枪尖遥遥抵住扫花台栏杆,再一脚踩地,才堪堪止住身形。

叶芸芸迅速更换一口武夫真气,她瞬间神意饱满,一身沛然拳意,甚至还有几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气象。

如酒鬼痛饮一壶醇酒,犹不尽兴。

一旁观战的薛怀,看着那个挨了两脚还能不倒地的陈山主。

老夫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偷拳

同样一种蒲山拳法招式,甚至是同一种拳理,薛怀自己递出,与师父黄衣芸,只会差距极大。

师父曾经说过武夫十境气盛一层的玄妙光景,而任何一位跻身止境的山巅宗师,似乎“看拳”就能“学拳”。

只是薛怀再一想,远远不至于,定然是自己想岔了。

这位陈山主,是正人君子。

虽说与这位年轻隐官打交道不多,只是这点眼力和识人之明,薛怀自认还是有的。

不然也教不出裴钱这样“拳法光明正大,待人礼数周到”的开山大弟子。

再者天下拳法,境界一高,也不是随便拿来就能用的。

拳理相悖,拳法对冲,都是习武大忌。

世间那些个出自别家门户之手的精妙拳招,又不是金银,进了自家口袋,转手就能开销。

有些拳招,好似铁骑冲杀,有些却是步卒结阵,此外拳法之刚柔,快慢,轻重,拳理之凶狠霸道、冲淡平和等等,都让一位武学宗师极难调和,不但贪多嚼不烂,甚至会影响一口纯粹真气的流转速度。

就像自家桐叶洲的武圣吴殳,所谓的集百家之长,成功将天下枪术熔铸一炉,又岂会真的如传闻那般“天下只我一家,人间再无枪法”

没有先生在身边,崔东山就不讲什么下宗宗主的架子了,早就一屁股坐在了栏杆上,身体后仰,偷偷瞥了眼神情专注、一心观战的薛怀,偷偷告状道“大师姐,我要是薛夫子,这会儿肯定怀疑我先生是不是偷学蒲山拳法了。”

裴钱没好气道“本就是人之常情的事情,你少在我这边煽风点火。”

大白鹅一巴掌重重拍在栏杆上,“大师姐修心有成,胸襟如海气度似山,都要让小师兄自惭形秽了”

裴钱呵呵一笑,“差不多点就得了啊。”

接下来的叶芸芸,更换过一口纯粹真气后,将那蒲山祖传拳法、以及一些自创拳招,在这扫花台上,倾力出拳,酣畅淋漓。

便是同为女子的隋右边,都有几分目眩神摇,这位桐叶洲黄衣芸,确实是一位气质与姿容相得益彰的大美人。

期间陈平安最占优的一招,是一枪抡圆,砸中黄衣芸的腹部,打得后者差点贴地倒滑出去,只是黄衣芸以手肘敲地,很快就站起身。

很快就还以颜色,一拳击中枪身,枪身直接崩出一个半月弧度,再砸中陈平安胸口。

这场问拳,大体上,还是一个未能真正分出胜负的结果。

叶芸芸或拳如捣练,或如叠瀑。

一手递拳,若仙人斫琴,暗中手指捻动,拳罡快如飞剑。

她身形移动,罡气流溢,水雾弥漫,叶芸芸就像施展出练气士的缩地山河。

最终陈平安以一拳,换来叶芸芸的一拳一脚。

之后双方各自站定,互换一口纯粹真气。

只是薛怀当下心情,却没有半点轻松。

因为明明是师父多递出一脚,但是双方各自撤退的距离,大致相当。

这就意味着陈山主的止境武夫体魄,其实要比自己师父高出一筹。

裴钱有些愧疚,只是师父与人问拳期间,她又不好开口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