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条落满山花的小径,跟在他身后用衣服兜了满满一抱花的男孩,摇摇晃晃地走。他记得他们师徒之间每一次斗嘴,倔强的一狗说不过他,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托着脸生闷气。他记得刚刚学会说话的幼童,不会叫爹娘,第一个说出口的字是“陶”,因为村里的人都是陶师父、陶道长、陶仙人地唤他,耳濡目染,顾园也学会了。
最后的最后,他回忆起那个晴朗的午后,他抱着芦贵妃急匆匆赶往溪边,一只木盆顺着溪流飘荡着,来到他面前。
他抱着那懵懂的婴儿,笑得见牙不见眼,说我的徒弟将来必有出息。
“岁月啊,去芜存菁。到后来,怎么就全留下好的故事呢。”
陶眠抬起手掌,缓而轻地抚了抚顾园的墓碑。
陆远笛望着师父的侧脸,不知是否因为细雨濡湿了衣衫,在她眼中,陶眠的轮廓都柔和了。
她想顾园何其幸也,即使世人遗忘了名震一时的青渺宗,他却在这个人的心里占有方寸之地,与岁月等长。
“小陶,”她问,“你将来,也会这样思念我么?”
思念一个贪婪的恶人,一个得寸进尺的人。
陶眠看了她一眼,说——
“我希望那天越晚到来越好。”
罄无不宜,受天百禄。我希望你能走过喜乐清宁的一生。
陆远笛握伞的手骤然收紧,她的眼底泛红,起了涟漪,又被她深深掩下。柳叶似的黛眉紧皱又放松,她的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正因为你是千般好,我才无处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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