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楼外。
沈泊舟和来望道人正在路边蹲着。
准确来说,是后者盛情邀请前者一起蹲,声称这样比较放松。
沈泊舟承受不了对方的热情,主要是来望嗓门很大,他担心会暴露身份,就礼貌地蹲了。
蹲下之后,他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
——他们两人看上去实在是过于落魄潦倒,太像因为穷困而流浪了。
六船受不了,又站起来。
当他站直身子的时候,他发现,来望道人已然熟练地拿出一个破碗来。
“……”六船沉默稍许,问,“这是何物?”
“乞讨用的碗啊,多明显,”来望还嫌他眼瞎,“后生长得蛮俊,可惜眼神不好。”
“道长……花活还不少。”
“行走江湖嘛,不得有点独门技艺傍身啊。”
来望是完全分辨不出好坏话,一律当作赞美处理。
阴缺给魔域带来无穷无尽的影响,渐渐地,街上的行人变得稀疏了。
有家的,各回各家。外来的,就近寻了酒家客栈进去躲躲。
有阴缺的日子,也不是从头到晚都会稳定地吸走阴气,早晚要好些。BIqupai.
不过半个时辰,二人所处的这条街道,就见不到什么人影子了。
来望的碗里面被放了几枚铜板,魔域竟然也有不少好心人。
在过溯洄川后,沾染了不少魔气,倒也没妖魔认得出,他是个在修炼仙术的修士。
来望道人掂了掂手中破了口沿的瓷碗,听那铜板撞击彼此时发出的清脆美妙响动。
他侧过头,扬起脖子,打量着身边高挑俊逸的青年。
“后生,你是魔身?”
“……”
沈泊舟顿了顿,但是没有立马回复来望的话。
“别那么紧绷,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来望摆摆手,让他放轻松,“我要狠宰一笔的是你师父,这小子绝对在哭穷呢。”
这话沈泊舟没法解释,主要是他也不知道陶眠名下的产业究竟几何。
来望道人倒也不深究这个问题,非要有个所以然。
他更好奇沈泊舟和陶眠的关系。
“你是魔,但你师父是仙,有意思。”
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沈泊舟心里门儿清。
但他无所谓,毕竟陶眠之前还收过更炸裂的徒弟。
“你跟着你师父学仙法?魔有魔要修的法术,你修仙法,无异于自寻死路,大义灭自己,懂吗?”
来望说得有道理。仙有仙的法术,魔有魔的修炼,二者是截然不同的路子。
陶眠因材施教,金手指也没有坑过他。那些赠予他的剑法内外功,均是最适合徒弟的秘籍。
不仅仅是考虑了他们灵根的属性,还有他们自身的体质。
迄今为止,陶眠收的徒弟之中,顾园陆远笛均为凡人体质,流雪随烟是魔和半魔,荣筝是妖……沈泊舟也是魔。
来望道人询问沈泊舟,陶眠都教了他何种本事。沈泊舟原本不想提,但来望叫他安心。
“我来望行走修真界数十年,见过多少秘籍和不传世的功法?太多了,根本数不清。你说的,肯定也没什么稀奇的。
再说了,我现在被千灯楼夺走了灵力和内外功,想要修炼,还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你不必担心。
更何况,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跟你打听点儿事,这还不行?”
来望这番话从头到尾,从威逼利诱到道德绑架,全方位立体式地打探消息,生怕吃不上这一口瓜。
沈泊舟没被他震慑住,他还反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阁下……竟然是我的救命恩人?”
“…………”
来望的沉默比命长。
他才想起来,之前说了要找水生天,小陶仙君就匆匆忙忙地把他拽了出来,容不得他解释。
此刻,来望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尽量显得干净利索点。
然后站起来。
不站还好,一站比沈泊舟矮一个半头,对比真残酷。
但来望依旧保持气势。
“咳,现在自我介绍一番。在你面前,就是……”
“我知道了,”六船冷酷无情地打断他,“你救了我的命,我现在知晓了。”
“……”
本来打算郑重向他介绍自己的来望,仿佛一只被扼住脖子的大鹅,浑身充满着斗志和力气,但只能狠狠咬空气一口。
“好吧,就算你知道了。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么?”
沈泊舟思忖一番,他想,来望应该只是单纯地好奇。
再说了,只讲个名字,也没什么,具体的秘籍他又不要看。
于是沈泊舟向他说了自己在练的功法。
“仙人师父传给我两本。一本是《冰夷六式》,另外一本《忘川诀》。”
来望道人嘴巴张合,咀嚼着这两个名字。
“剑法和内功?冰夷……忘川……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他的记性自从被夺走功法之后,就一落千丈,现在想要想起点儿什么重要的事,都要用那破破烂烂的记忆之网,打捞出两三条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