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或许是来望知道陶眠听故事耐心少,也是怕仙人的徒弟要回来了,找不到他们,就言简意赅地说。
化成人的栗子精,又把修炼的各种苦楚狠狠吃了几遍,才有了成仙的时机。
“……该不会又是被雷误劈吧?”小陶仙君都会抢答了,“恕我冒犯。来望,你认识的那位仙子……她真的不是前世欠下的……债,太多?”
陶眠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讲,但来望依旧呛了一声。
“咳,这我没问过。”
“……你该不会心里也产生过类似的想法。”
来望道人可疑地沉默片刻,才幽幽叹气。
“我只是觉得她过得苦。”
来望说,他遇到栗子精的时候,其实对方已经成仙了。
青衫罗裙,眼眸顾盼。盈盈一笑间,尽显仙人的风姿。
那时他哪里看得出对方的本体是一棵栗子树,他根本就看得呆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陶眠听到这里,不由得失笑。
来望道人的厚脸皮都红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是一种很单纯的、被美丽事物所震撼的感觉。你能懂吗?你肯定不懂。”
“我懂。我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和你感同身受。”
“……”
来望是误入了那座山,山上只有仙子一人居住。他迷路了,见半山腰那里燃起炊烟,以为有人家,才冒然地走上了山。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美绝的仙。
来望道人与之初遇,沉醉在对方的仙人之姿,久久无法回神。
结果下一瞬,那清丽的仙子微笑着咳嗽一声,然后开始哇哇吐血。
“当时那一幕,”来望说起这件事,还有点心有余悸,“太诡异了。一个桃腮杏目的貌美仙子,面带微笑地呕血。”
“……好了你不用形容得这么具体,我已经能想象出画面了。”
来望吓傻了,但回神之后的第一反应,还是救人……救仙。
他慌里慌张地跑到仙子面前,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也不知道要怎么救,只是心意到了。
还是仙子镇定,给他一个装水的葫芦瓶,拜托他去溪边灌些溪水来。
来望腹诽着,山里的水,那么生冷,要怎么喝,这不是越喝越严重么。
他将信将疑。等捧着满满一葫芦的水回来后,他发现仙子已经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也不吐血了。
原来叫他打水,只是故意支开他。
收拾好自己这难堪的一面。
来望顿时心里不是滋味,这仙子也怪可怜的,一个人,还带着病,没人管。
他自告奋勇,说要留在山中。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但最起码可以跑个腿之类的。
陶眠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那是真的单纯在可怜人家么?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
“你已经在戳穿了。好了,不跟你争论。”
来望的确对这貌美的仙子心生好感,他想,只要人见了她,没有不喜欢她的。
但他在山中度过的那段岁月,又克己本分,没有一丝一毫逾越的行为,甚至没让仙子知晓自己的心意。
“我……大限将至了。”
仙子在最初和他说过的话,成为笼罩在来望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看似是初遇,其实他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终点。
这时任何附加的情谊对她而言,都是负担。
山中的日子,小陶仙人最懂了,清闲、也寡淡。
就他们两个,看星星看月亮,谈诗词歌赋,谈人生哲学。
栗子精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跌跌撞撞碰得一身伤的栗子精了,她似乎培养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爱好,喜欢诵诗,喜欢写诗。
来望是不懂诗的。但他听得那一字一词从她的齿间弹出,已然是无上的仙乐。
仙子怕他无聊,又给他讲了许多本该封存的前尘往事。
——也就是他之前和陶眠逼逼叨叨过的那些。
然后,来望道人才知道,原来他那时候在的山,就是仙子还是栗子精的时候,所生长的那座山。
她走了很远,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
来望不懂为何如此,为她不值。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有资格登上瑶天,最后却又选择回到这小破山。
山里早就空了。没有宗门,也不见当年的师兄弟。
就连这里的建筑都被因为几次山洪被冲毁了大半。来望仅仅在高过头顶的草丛间,见到过几片残垣断壁。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里早就不是曾经了。
仙子听他激愤地为自己说话,浅笑着,任由他口头发泄过了,才徐徐地讲那些沉在她心湖的话。
她说她还是一棵树的时候,整天想着要长腿,要奔跑,要离开这里。去天边,去海岸,四方上下,古往今来,任由她逍遥其间。
她的第一位师父,也就是那位祖师,听见她这天真得出奇的想法时,并没有嘲笑或者打醒她。
祖师说,既然你想,那就去做吧。
她拼命地修习,为之付出一切。后来祖师的死,也给她造成了莫大的伤害,让她更是不敢